分卷(31)
西蒙氣得想跳腳:不要臉的臭婆娘!躲在背后玩陰招,有本事正面剛!然后隨手提起一把椅子,咚一聲朝人群砸去。 可廣場上聚集的人們,有的腦袋被砸出血,臉上、唇上滿是殷紅,卻依舊說著令人作嘔的話:哎,我倒是想站出來呢,可是你配嗎? 西蒙抬頭望向天邊翻滾的云霧,食拇指放進口中,吹出一聲長哨。 那你看看我配不。 話音落下,聽不見聲響的哨音迅速自空中蕩開,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圈圈波動,頃刻間覆蓋整座威尼斯主島,并迅速往外延伸。 無數蝙蝠被這同族的波動驚醒,嘩啦啦飛向天空。 密密麻麻的蝙蝠聚集在高聳的喬托鐘樓,幾乎看不出鐘樓原本顏色。 圣馬可廣場的雕像、石柱、教堂,開始了同一頻率地顫動。 大地、波濤,磚瓦和微塵,這所有的所有,都共同傳遞著一個信號:以始祖之名,召喚所有沉睡的同類。血族,我們戰時到了! 聚集在鐘樓頂端,黑壓壓一片的蝙蝠們,在接到命令的剎那,迅速朝四面八方涌去。 但凡蝙蝠過處,喚醒一個又一個吸血鬼群! 西蒙盤腿坐在地上,精神是從未有過的集中。身為始祖副手,血族之中半數都是他轉化的。血族的情緒,便是他自己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遠處崛起的伙伴,感覺到他們前行,感覺到他們奮起。 腦海中的地圖一點點被點亮,形成燎原的星火。 那是羅馬,是米蘭,是維羅納,是都靈,是巴勒莫和那不勒斯! 是梵蒂岡和整個意大利! 胸口激蕩著澎湃的浪潮,西蒙望向天空卷起的黑云,狠狠豎了個中指:再多的黑暗之力又如何?還不是淪為血族的食物? 桑格和米婭互相對視一眼,揮揮翅膀,皆化成人形。 他們煽動翅膀,瘋狂召喚同類。 霎時間,云層翻滾的天空墜落一顆又一顆明亮的星辰:那是天堂落下的知更鳥。 越來越多的血族開始覺醒,自四方涌來。他們化身蝙蝠,緩緩聚向天空。頓時,蛛網一樣的黑色絲線不再毫無章法地逸散,而是被血族引導著,吸入他們體內。 多如繁星的知更鳥,在空中徐徐聚合,最終形成一只巨大的白色神鳥。翅膀每煽動一下,圣光之力的星火便如雪花般紛揚揚落下。被控制的人群,在圣光之中一個又一個倒下。 這是一場盛大的凈化。 光明和黑暗,在生死存亡的戰場,意外融洽。 * 不管外面如何腥風血雨,以諾絲毫沒有感受,也聽不到。 他在四面墻壁和大門都加了困魔陣,袖珍膠囊里的黑暗之力好似一頭困獸,拼盡全力撞擊著陣紋。黑色的絲線,纏繞在他腳腕、小腿,手臂和脖頸。狠狠地撕咬著,想找到滲入的突破口。 可以諾身為天堂三大天使,他雖輪回,可身上力量卻未減少。 區區撒旦而已,路西法能剝了他的皮,米迦勒能砍了他腦袋,他梅塔特隆難道就是個擺設了?真是,不自量力。 上次之所以著了撒旦的道,被鉆空子,也是因為夏娃的巫術和該隱的污染,以及該隱受虐亂了他心神。 至于現在,他唇角微彎,低頭看著身上的黑色滕文,完全沒有理會。 因為,所有力量在碰觸到他命門之時,便因純潔的光明力而消散。 以諾就站在膠囊跟前不遠處,一頁頁泛著金字書。他動作優雅,不疾不徐。 安靜的房間,只剩書頁翻動的嘩啦聲。 嘖,找到了。他手指停在其中一頁,忽然出聲。 就在那張書頁上,金色符文一筆一劃寫得清楚:封魔符咒。 他合了書頁,轉頭正視起面前膠囊。抬手微一用力便將上百條絲線握在手上,將其融化。 不過,還要再等一會兒。他安靜說著,神色自得,畢竟,你主人jian猾,把她引出來不容易。 第五十六章 該隱坐在酒店玩手機,一邊給以諾發消息, 一邊搜集表情包和顏文字。 突然, 心下一沉,鋪天蓋地的訊息便如洪水般涌來。 以始祖之名,召喚所有沉睡的同類。 血族, 戰時到了! 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同族感應。 這感應太過強烈, 令他閉了眼都能看到每一位吸血鬼眼中的畫面。 絲絲繚繞的黑暗之力, 滔天的海浪, 翻滾的云層,還有如流星般墜落的天堂知更鳥。 所有這一切,都昭示著:他的同族正在幾公里在的地方,拼死苦戰。 從創世之初成為吸血鬼,到后來的幾千幾萬年,該隱從未有一刻如此直觀地感受到血族強大的凝聚力。 唯有此時,他才真切覺得,他與所有子孫后輩血脈相連: 血族, 身上流淌著血始祖的血, 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伊凡轉頭看向該隱, 咬了咬嘴唇,說:大人,看樣子,出了好大好大的事。 豈止是好大好大的事,這如果不是生死存亡, 西蒙不會未經允許,便擅自以他的名義調動所有羅馬吸血鬼。 該隱轉身望向窗外,面色凝重。 其實從剛才他便聽見海浪翻滾叫囂的聲音,接著便是西蒙突如其來的召喚。而此刻的窗外,主島的方向,隱約能望見鐘樓交織的光影。 所有這一切都昭示著事態的不同尋常。 就在此刻,門外忽然響起噠噠的高跟鞋,接著便有人破門而入。 向來從容優雅的女巫,神情頗狼狽。她身上甚至只穿了一套白色內服,連外裙都沒來得及穿,正微微喘著氣。 出事了,跟我走。她進來便拽住該隱胳膊,將他往外拖。說話時,語氣陰沉:是夏娃的氣息,我感覺到了。 該隱被卡莉拉著胳膊,心里一跳。 他近乎本能地想護住小腹,還未有什么動作便被肩頭的知更鳥抬著翅膀拍了拍脖頸。那觸感溫溫熱熱的,令他身上一暖,片刻便恢復了鎮定。 不用擔心,他還有伊凡和亞伯拉罕。畢竟,那是上帝的鳥。區區卡莉,在他面前還不夠看。 想清楚自家底牌,該隱舔舔嘴唇,看向衣冠不整的女巫。 去哪啊,卡莉小姐?夏娃是我母親,她老人家千里迢迢地過來,我身為兒子不該去拜訪一下?況且 他說著語氣一頓,聲音低緩:血族和天堂已經集結了,你身為頂級巫師應該不難發現這一點。夏娃和血族大戰在即,卡莉小姐卻讓我做逃兵? 說罷,將她手指一個個從自己身上剝開,唇角勾笑,聲音帶著諷刺:還是,你覺得自己有能力把我弄走?是不是我最近太無害,讓你忘記我的身份了? 哦對,險些忘記,上萬年前在幼發拉底河畔,好像就是你把我騙去夏娃老窩的。他說著,忽然湊近卡莉耳邊:是以諾這段時間太信你,才讓你生出和我關系還不錯的錯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尖利的指甲忽然劃過她脖頸:那,你也,太,蠢了吧。 說完,也不等卡莉回答,足尖一躍便和伊凡雙雙化成小蝙蝠,往門外飛去。 卡莉下意識地抬手去夠,卻連蝙蝠的一根毛都沒摸到。情急之下,她口中飛快念起咒語,可雙手又被手銬鎖著,半分巫術都施展不出。 再看那兩只蝙蝠,已經飛出數米高。 * 卡莉氣得奮力推翻客廳的書桌。 她走出院外,望著天邊越飛越遠的蝙蝠,眸色暗沉。 呵,不自量力。她喃喃說著,面露諷刺,過了這么多年,還是沒學乖。 她低頭,緩緩攤開手掌:那是一管暗紅的血液,上面浮動著淺淺的黑暗之力。 這是她定期為該隱補充黑暗之力的撒旦血,而今已經用掉三分之一。她緊緊合上手掌,緊握的拳隨著呼吸間顫抖。 不,不夠她要把這一管血都打入該隱的胎兒內才行! 高貴優雅的女巫,忽然仰頭,口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就在這痛苦的咆哮中,她白色的睡衣驟然從背后撕裂。肩胛骨處忽得生出青色翅膀來。巨大的青翼緩緩展出,她白皙的臉蛋也開始變換顏色。青色的鱗片一點點從臉頰冒出,接著便是兩根彎曲的龍角自額頭竄出。 她被拷住的雙手也開始一點點扭曲、變形,接著是雙腳和四肢! 伴隨著骨骼不斷變動的咯吱聲,她看起來越發像是半人半龍。 最后,一根細長的尾巴從身后伸出。 她雙翅一震,長嘯著沖向云霄。 *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圣馬可廣場,經過圣光和黑暗的洗禮,反倒分外平靜。如果忽略地上癱倒的一個個人類,這里看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而安靜的夜晚。 西蒙坐在廣場正中央,身后撲棱棱落下滿地蝙蝠,黑壓壓一片。 他對面,則站著桑格和米婭兩只知更鳥。在他們身后,顏色艷麗的知更鳥們也散落一地。 經過方才戰事,大家體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損耗。 但他們剛才所應對的,還只是撒旦血逸散出的黑暗之力,真正的主源在萊恩咖啡廳。 三人顯然都想到這層關系,齊齊望向咖啡廳的方向。 老舊的大門依然關著,上面的六芒困魔咒看起來絲毫不減威力,死死關著里面的腥風血雨。 正擔憂著,天邊飛來一隊蝙蝠,為首的那個朝著他們俯沖而來。 西蒙看清來人,連忙單膝跪地,目光緊緊追隨那只蝙蝠,生怕他有什么閃失。 該隱沖到地面,一陣黑煙過后幻化成人形。 霎時間,廣場所有蝙蝠紛紛伏著翅膀行禮:這,是他們血族的王,同生共死的王。 該隱受到朝拜,微微頷首。他抿唇掃過在場所有人也未發現以諾的身影,轉身問:主教在哪? 西蒙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只是眼睛不停往咖啡廳瞄。 該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倏地一怔。 大門上,暗紅的血紋形成復雜的六角星。遙遙得便能感到其中蘊含的強大光明力。 是六芒困魔陣,這陣法他在以諾的書里見過。這是一種極其霸道的陣法,能把頂級惡魔困在方寸之間,半分都逃不掉。 但相應的,這種陣法對圣光之力的消耗也非常嚴重。 他和誰在里面?該隱努力讓自己鎮定,但說出的話依然帶著微微的顫抖。 如果是和夏娃一同困在里面 該隱臉色白了幾分,腳下禁不住踉蹌一下,險些站不穩。 伊凡連忙上前扶住他:大人 該隱朝他擺擺手,狠狠吸了一口氣,問:是夏娃嗎? 西蒙沒見過這樣的該隱,嚇得一抖,顛三倒四的話禿嚕起來就是一串:沒有沒有,是音響!不是,我們一進門就聽見您母親的聲音,但那只是音響。然后,就看見了撒旦血,散出來黑暗之力太多了,主教大人用血畫了那個符咒,把我們趕出來,然后門就關了。 聽到西蒙復述,該隱松了口氣:撒旦血,應該不會那么難對付。 可是,才放下心來,四面八方又傳來夏娃嬌俏的聲音。 寶貝,你終于來了?聽mama的話,還是過去看看吧。你以為那里面只有撒旦血嗎?母親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撒旦的精魄弄出來哦。 撒旦的精魄? 該隱心猛地往上一提。 夏娃殺了撒旦! 這個女人,在被以諾狠狠打傷的情況下,竟然對撒旦反水,還把撒旦給殺了! 那可是和圣天使長米迦勒大戰七天七夜,才收服的撒旦,就這么輕易被夏娃給弄死了? 該隱再望向咖啡廳的大門,眼眶紅了一圈。 先前一滴撒旦血,都讓以諾抵擋不住,現在又有精魄加持可以想象,一旦以諾被侵蝕,恐怕就是上帝都無法把他救回來了。 他連忙瞬移到門前,大力地拍門。顧不得在上萬下屬面前維持始祖威嚴,眼淚便沖出眼眶,說話也帶上細細的哭腔。 以諾,你在里面嗎? 以諾,你在不在? 以諾,你出來,你快出來 他奮力拍著,尖利的指甲劃過門上符文。可他無論劃過多深,這符文都像是深深烙刻進門上似的,根本沒辦法擦除。 以諾,你還在里面嗎?你回答我 他抽噎著,手上都劃出血來,木屑扎進他指尖,鉆心的疼。 可是,里面依舊什么聲響也聽不到。 他無力地垂下額頭,頹然抵在門上。 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以諾? 為什么每次都救不了以諾? 他一遍遍問自己。 這種熟悉的無力感,讓他又一次深深陷入絕望。 忽然 一縷熟悉的味道穿入鼻尖。 該隱一怔,都忘了哭。 他抬眼望著緊閉的大門,鼻尖貼近門縫小心翼翼嗅聞了好幾下:這是以諾的味道! 圣潔的,純凈的味道,沒有一絲被黑暗沾染的味道。 以諾 以諾,以諾就在門后! 該隱強忍住心中狂喜,鼻尖又湊得近了些,開口還帶著哭過的鼻音。 小吸血鬼說話顫巍巍的,可憐又委屈:以諾,你讓我進去 門開了。 該隱整個人都趴在門上,都沒來得及站穩,慣性就往前撲。 正正落在溫熱的懷里。 身后啪一聲,又關了門。 整個房間又重新歸于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清。 手指死死揪著這人袖子,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和心跳,鼻尖湊在他胸口不住地聞。 聞著聞著就又哭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以諾,你太壞了嗚 這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在嚇他。 圣潔的主教殿下,提起小吸血鬼扎滿木屑和血的手指,放在唇間輕輕吻上。 乖,沒事,我在呢。隱寶,不哭了。他說。 本來是想著故意示弱,讓夏娃得意忘形,把她給引出來,哪知道就嚇到自家寶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