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v]

    李賀離開后，辦公室恢復了安靜。

    許晏打開了桌上放著的那份信，滿滿兩頁，字跡整齊娟秀，直到看到江暖通篇的尬夸硬夸，比如這樣的話“您真是力氣大如牛啊，那一個左鉤拳右勾拳，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壞人打趴了！真牛！”許晏看了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她真的是挖空心思了。

    雖然如此，許晏看著看著雙眼還是不自覺地染上了笑意，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還把信反復看了好幾遍，才舍得放下。

    ……

    此時的江暖像個炸毛的貓一樣，蹭蹭噌快步走出了駐地，她在心里忍不住嚎了一嗓子，這是什么社死現場，她快原地去世了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到剛才許晏一副冷淡無所謂的樣子，她嘴巴氣的撅了起來，自己一個大美女，他又不虧好嗎！干嘛一副死樣子！明明就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哼！算了算了，就當親了一條狗好了！

    ……

    還有幾天過年了，這幾天要忙的東西可多哩，掃塵、臘月二十五，要磨豆腐，臘月二十八，要把面發貼花花，還有處理各種腌rou啊，做年糕啊等等。

    知青點里的人忙的不可開交，但樂在其中，人人都在期盼著新年的到來。

    除夕當天，家家戶戶都收拾得干干凈凈，處處可見喜慶的紅，有飽蘸幸福和希冀的紅對聯，有倒貼的紅“福”字，有“出門見喜”、“抬頭見喜”的紅紙條，孩子提前換上的新衣，外面響起一陣一陣小孩子的歡笑聲，和他們玩的竄天猴、摔炮、線香花火的響聲，年味十足。

    年夜飯大家都一句一句說著吉祥話和新年愿望，此時大家在這貧苦的環境中卻盈滿了快樂，人人臉上都帶著對美好未來的期盼。

    年夜飯后，江暖洗了澡后換上了外公他們寄給她的紅棉襖，穿上身顯的她氣色紅潤，喜慶又漂亮。

    知青點的所有人都窩在廚房里取暖邊嗑瓜子邊嘮嗑守歲，等十二點鐘差不多到了，陳斌他們就在知青點門口擺好鞭炮。

    十二點一到，各家各戶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響徹云霄。

    新的一年開始了，江暖感慨萬分，這是她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年，雖然艱苦樸素但很簡單快樂，江暖看著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也燦爛地笑了起來，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鞭炮聲漸漸遠去，春節悄悄地結束了，隊長通知明天就要開始上工了。江暖像得了假期綜合癥一樣，心情瞬間不好了，打工人的痛苦又來了！

    隔天一大早，大家又開始起的比雞還早，江暖睡眼朦朧地拖著沉重的雙腿去田里拔草，她看了看周圍的也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她偷偷笑了笑。

    好不容易熬過到了中午休息，江暖跟李紅英她們結隊回宿舍，在經過村口的時候看見了拎著大包小包行李和包袱的張欣和趙振揚跟鄉親們道別。

    江暖有點訝異，張欣她現在不是要去隨軍了吧？怎么這次早那么多的？書里好像說是張欣在縣城的事業有了林平的幫助發展地很好，好像是今年秋天才去隨軍的，這足足提早了大半年，難道是說張欣事業不順？

    不知道林平有沒有與她合作，還有上次偷聽張欣和陌生男人的話，她猜測應該是不太順利的，不然怎么會買兇害人！不知道這事成了沒有，她是不打算管的，張欣是書里的女主，是氣運之女，她可不敢和她對抗，況且她又不知道張欣口中的胖女人是誰，也不知道胖女人為何會惹到張欣，而且她也不知道張欣找來的男人是誰，她無憑無據，貿貿然傻乎乎地和氣運之女對抗，不是找死嗎？

    江暖停下來看了他們一眼，沒啥好看的，她正打算離開，突然她還未及時離開的視線與張欣投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張欣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得意笑容，仿佛在向她炫耀。

    對視不到三秒鐘，張欣移開視線，臉上一下掛上了溫柔的笑容繼續和鄉親們道別。

    江暖：……

    江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她無語了張欣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哦！趕緊走吧她！

    江暖收回視線，趕緊回宿舍干飯休息才是王道！太久沒干累活了，她腰酸背痛極了。

    ……

    張欣和趙振揚他們與鄉親和家人們道別完后，趙振揚把行李都搬上了驢車，他上車后，貼心地扶著張欣的手把她牽上來。

    張欣看著丈夫那么細心，沖著趙振揚甜甜一笑，趙振揚也笑了。

    驢車開動了，張欣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村莊和村民，她內心十分激動！她終于不用在待在這狗不拉屎的山溝溝了，她很快就要去京市，很快就要成為尊貴的人上人了！

    這段時間不枉她天天溫柔小意地討好趙振揚，賢惠地做好吃的給他，還在那方面滿足他……可把他給攻略了下來，現在她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趙振揚滿心滿眼地都是她！

    就比如她要隨軍，吳桂蘭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是什么原因張欣心知肚明，不就是因為她能干又會賺錢嗎，不舍得把她放走，美名美曰說這是為了他們好，聽到這話她那時候真的是要嘔死了，這死老太婆一開始在她嫁進來的時候對她可好了，直到她把不去上工要去賣糕點賺錢的事跟她說了還把賺到的錢拿了出來后，她沒有錯過那死老太婆一臉精明和貪婪的樣子，果然啊，人性的弱點……

    死老太婆還不讓她隨軍？不就是讓她做牛做馬伺候她全家嗎？真的是想的美！幸好她在趙振揚面前落了落淚，趙振揚就心軟到不惜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現在她終于如愿以償了！張欣想著想著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還把手塞進趙振揚的手里，兩人十指緊扣。

    張欣沒有發現，在驢車離開后，草叢里有一雙赤紅的雙眼正狠毒的緊緊盯著她，直到驢車走遠看不見那雙眼睛也還狠狠地盯著……

    ……

    日子步入正軌，日復一日的勞作生活在繼續。

    江暖感覺最近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她還見過好幾次男生宿舍那邊有幾個人在偷偷的買酒啊茶葉啊還有豬rou等等比較貴重的東西，又不見他們吃，也不知道他們要干啥。

    晚上要睡覺之前，江暖疑惑地問宿舍里的人：“誒，男知青那邊是咋了，干啥買那么多好東西的？又不見他們吃？你們知道嗎？”

    李紅英聲音有點無奈：“還不是最近村里有兩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去村支書那送禮呢！我就搞不懂了，年年都送，還不一樣沒被推薦，真是白送，浪費錢！那村支書也不是個好東西，他不像村長那樣會阻止他們送禮喔！隔壁那送禮的男知青啊，尤其是張繼軍，年年雷打不動地送，也真是傻了叭唧的，人有名額也是給村里人啊，親戚啊，誰會給一外來知青啊！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傻的，暖暖啊，你們可別學著送啊，沒用的。”

    蘇曉月八卦地問道：“紅英姐，你有送過嗎？”

    李紅英蹭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大力地拍了一下床板，把江暖她們嚇了一跳。

    李紅英氣哄哄的說：“一開始有工農兵推薦上大學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就連續送了三年的禮，那是我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餓著肚子換來的，那死村支書來者不拒！那時候推薦的人都是村里人，我就想將禮拿回來，那鬼東西在裝聾作啞，死活不吐出來，我真的惡心死了，從那起我就沒在送過了。”想想白送給人的禮她就rou疼！

    江暖趕緊安慰她：“村支書這cao作遲早遭報應，你別氣了，總會有比推薦更好的機會的！”還有不到兩年就恢復高考了，到時候人人都有機會上大學。

    “唉！希望如此吧…還有一件事！我這幾天聽說現在上面好像有消息說招完這一次工農兵學員就不再招了，這次不知道他們得有多瘋狂！我可怕了，你們千萬記住別作死湊上去，到時候可別被掏空了全部錢在躲著哭啊！”李紅英把聲音放小了，偷偷告訴她們。

    宿舍里的人都點了點頭，直說“知道了”。

    江暖知道在1966年□□爆發后，取消了全國高考，直到1970年大學才重新開始招生，高等學校的新生由工廠、農村、部隊進行推薦，稱為“工農兵學員”，學制為三年，這個時候都是以這樣的推薦方式，從工農兵中選拔學生上大學的。

    這個時代的工農兵推薦上大學雖然在現在來說是非常好的一條出路，被推薦上了就是光宗耀祖，但是江暖知道，等到高考恢復后工農兵大學生其實是相當于大專生，工農兵學員的學歷也是專科學歷，這不上不下的學歷其實非常尷尬，對未來事業的發展很有影響。

    后來“工農兵學員”的身份，還是在一些人的心里，留下了不能承受之重，依然有人困擾于“工農兵學員”的心結。工農兵大學生這個帽子，還在心里留下陰影。不過也沒有辦法，這在當時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高考會恢復啊！都是這個時代的局限導致的啊！

    第二十四章 [v]

    隔天不用上工，江暖在宿舍做衣服，之前外公他們給她寄過來有一塊淺藍色小碎花布料。她趁著有空想給自己做一條好看的連衣裙。

    害！現在她箱子里根本沒有幾件好看的衣服，空間里的又太過時尚前衛在村里她不敢拿出來穿，她很愛美，等到時候回城里她可要好好打扮，做一個漂漂亮亮的小仙女。

    這條碎花長裙，她打算把領子做成娃娃領，袖子做成后世流行的泡泡袖，腰線提高收緊，穿上身保證又乖又甜。

    江暖做的正入迷，蘇曉月此時氣喘吁吁地跑回來，還哭喪著臉，扁扁嘴道：“現在村里有很多人去村支書那送禮，我剛剛回來碰見張繼軍正要出去，他看到我就急切地問我借錢，我不想借，他就一臉兇狠地瞪著我，走出去的時候他還重重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真的是氣死我了！”說罷，她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

    李紅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道：“嘶，他這次怎么會這么瘋狂，還借錢！難不成他現在把所有錢都拿去買禮了？今年才發了錢沒多久啊，魔怔了魔怔了！你們千萬別借啊！還有你們得把你們的財務保管好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眾人都相互對視一眼，點點頭。

    “咦，陳大哥，你咋拉？”蘇曉月正站在門口，看到陳斌皺著眉頭走過來，像是有急事，她連忙問。

    江暖她們聞言放下了手上的東西，趕緊起來走到門口。

    “還不是推薦上大學那個事，我們宿舍除了我其他三個最近豆拼命買東西，一窩蜂地跑去送禮。”陳斌放低了聲音繼續說：“聽他們說這次會給知青點一個名額，那三個就好像較上勁了，把家底掏空了都要去買，趙向前和王平那兩小子家境不錯，買的禮還挺多的，張繼軍呢，紅英你也知道，他家很艱苦都還要問他拿補貼呢，唉，他這幾天一直找我借錢，我被纏的沒辦法，我就借了點給他。”

    聞言，江暖便說：“陳大哥，你有沒有勸一下他，這樣下去不行啊，都沒個準信說有一個名額給知青點，那要是沒有那可不就一切都白搭了嗎？況且這事也不是村支書一個人決定的啊！”

    陳斌嘆了一口氣道：“勸啊，咋沒勸，我都快說破嘴皮子了，繼軍啊，他最近心態好像很激進，感覺像變了個人一樣，也不知為何最近變的這么魔怔……誒，你們要注意一點啊，千萬別借，實在被纏的不行就借一點點就好，我看這次啊他這些錢九成都是要打水漂的。”說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

    晚上一行人坐在飯桌上吃飯，江暖看見張繼軍好像一直瞪著趙向前和王平，趙向前他們像沒感覺一樣自顧自地吃飯，其他人都感覺到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心照不宣地默不作聲地吃，這頓飯真是吃的索然無味。

    ……

    臨入睡時，女生宿舍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凳子與地板的撞擊聲還有吵架聲。女生宿舍的所有人連忙起了身，穿著鞋子走過去。

    “我們各憑本事，誰能拿到就是誰的，我呸！還想讓給你？憑什么，憑你窮？憑你年紀大嗎？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們就有義務讓你！吃屎吧你！不要臉！”趙向前被陳斌拉著，他怒氣沖沖地對張繼軍卒了一口。

    張繼軍怒火攻心，他雙眼赤紅，大罵道：“狗日的，我待這已經七年了！要有名額肯定是我的！你們有什么資格跟我搶？還趕著去送禮，送你馬！我告訴你們，這名額你們想都別想拿！”

    王平鄙夷道：“我有錢我就去送！看看誰送的多唄，那名額你鐵定拿不了，死窮鬼！臉真大！”

    張繼軍被這話氣的不行：“你！你這死不要臉…”

    “好了！都被吵了！是不是要把全村都請過來看笑話你們才能消停！再繼續罵就跟我滾出知青點！別回來睡了！”看著這不消停的罵戰，陳斌忍無可忍地沖著他們吼。

    江暖她們被陳斌的嘶吼聲嚇的心頭顫了顫，陳大哥不愧是你陳大哥！說話還是有幾分威力的。

    這不，剛才吵的不可開交的幾個人一下子就閉嘴了，只敢用眼神對罵。

    江暖她們幾個人面面相覷，腳步一致地退回宿舍。

    回到宿舍后，楊愛蓮撇了撇嘴埋怨道：“真不知道這糟心事啥時候能結束，看樣子知青點最近都不太平咯，唉！煩死人了！”

    “別管了，這大學推薦的名額還未決定下來，他們是不會消停的。”顧湘清冷的應道。

    ……

    隔天一早，氣氛還是很凝重，男知青那邊除了陳斌其他三個人幾乎都冷著一張臉不說話，江暖她們看著陳斌夾在中間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紛紛用眼神以示安慰。

    吃完飯后，江暖剛準備站起來離開廚房，張繼軍就湊上來一臉熱切地看著她說：“江知青，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會還給你的。”

    見江暖沉默他又繼續說：“借我10塊錢就好，我下個月隊里一發錢我就還給你，我知道這錢對你來說不算什么，你那么有錢，不會見死不救吧。”

    江暖越聽越不對勁，合著說她有錢就一定得要借給他是嗎？敢情這是道德綁架啊！自己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10塊錢，那可頂他半個月工錢了！

    江暖忍住火氣，耐心的和他講道理：“呃，如果你是要借來買禮，那不好意思，我不借，你要清楚一點，我沒有義務一定要借給你，況且這不是見死不救，如果你有病需要治我是會愿意借的。”

    張繼軍一聽就怒了：“這怎么就不是見死不救啊！我都快被推薦上了，就比趙向前他們送禮少了點，你一定要借給我！”

    江暖看著張繼軍越來越癲狂的眼神，她心里一顫，她懷疑他真的是有病！她懟道：“我勸你趕緊去醫院看看！”

    “你別詛咒我，我沒病，你這個死□□，不借就不借，別說些盡惡心人的話！有錢都不愿意幫人，你個死萬惡的資本家！”張繼軍指著江暖的鼻子怒罵，惡心話一句接著一句。

    江暖聽著他滿口臟話，真的被氣死，她忍不了了，立馬從凳子上蹭起來：“我不借！借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你沒理由綁架我一定要借給你，借人的錢去送禮？量力而為懂不懂啊！你用你的豬腦子想想吧！”

    李紅英他們聽到廚房的吵架聲立馬沖過來，陳斌制止了張繼軍想上手打江暖的動作。

    李紅英怒了，她把江暖拉到身后，大罵道：“張繼軍你這狗東西，難為一個小姑娘，人不借給你天經地義，你還敢上手？你還是個男人嗎？禮你都送了幾年了，還想不清楚嗎？這次送也是白搭，沒用的！你怎么就那么死腦筋呢！”

    “有用的！就差一點了！我求求你們借點錢給我！我會還的！江知青，你有錢，就借我點行不行，蘇知青、李知青、顧知青、楊知青，你們借給我行不行啊！真的我就要成功了！你們別這么狠毒啊！”張繼軍雙眼赤紅，魔怔似的沖著她們喊。

    陳斌在張繼軍的耳邊吼道：“不是還不還的上的問題！而是借給你這錢也是打水漂的！你別傻了！”

    “你別在那胡說八道了！村支書告訴我這次一定可以，就是差點禮而已了！你們不借是吧！看不慣我去上大學是吧？狠，你們可真狠啊！”張繼軍吼出這句，大力地擺脫陳斌的控制，沖了出去。

    陳斌真的無可奈何了，他疲憊地對女知青說：“唉！沒想到他已經那么無藥可救了，這真的沒辦法了，你們小心一點，我怕他會傷害你們。”

    江暖她們看到張繼軍這一副癲狂的樣子，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以后一定得注意一點，希望這件事能早日熬過去吧。

    李紅英內心突然感到很不安，感覺要發生什么大事一樣，她不安地說：“以后出門記得結伴出行，別單獨出門啊，我看張繼軍這樣子……都不知他會干出什么事出來。”

    江暖也惶惶不安，覺得這件事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可能是因為上大學能重新回城，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對于張繼軍這已經下鄉7年之久的知青來說，這誘惑無疑是更加巨大的。

    但名額只有兩個，村里幾百個人，而且其中的利益糾紛十分復雜，張繼軍拿什么爭啊，怎么比得過別人，這根本就是做無用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