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女們只留一盞微弱的燈，以便謝寶扇能好生休養(yǎng)，李善隱約聽到遠(yuǎn)處的梆子聲，他又看了一眼謝寶扇，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說道，“請賢太妃進(jìn)來。”

    醫(yī)女們出去傳話，那銀環(huán)早就等在外殿，只因內(nèi)殿正在救治謝寶扇，沒有攝政王的命令，便是她也不能隨意進(jìn)入。

    外間的御醫(yī)們還在忙活，賢太妃和銀環(huán)進(jìn)到寢殿，賢太妃看到立在大殿里的李善，腳步略微停頓，上前詢問道，“殿下，不知太后如何了？”

    其實她已從御醫(yī)口中得知了鉛彈已經(jīng)取出，只是見到李善，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張?zhí)t(yī)等人已給她取出鉛彈，明日就能醒來。”

    賢太妃雙手合十，嘴里直念佛，銀環(huán)的臉上也難掩喜色。

    李善看著她二人，他先對賢太妃說道，“今夜至關(guān)重要，還請?zhí)羰貙帀蹖m，若有變故，差人去尋我?！?/br>
    賢太妃便道，“王爺盡可放心，本宮定會守在太后身邊，不離半步。”

    李善微微頷首，他又對銀環(huán)說道，“你出去傳話，諸位太妃太嬪和內(nèi)外命妃各自回去，不必守在寧壽宮，再把偏殿收拾出來供給幾位太醫(yī)暫住，再一則，內(nèi)殿除了太后的心腹人，余者太監(jiān)宮女，一律不得隨意走動，以免驚擾太后?！?/br>
    他事無巨細(xì)都想的周到，銀環(huán)稱是，此刻小皇帝李恪還在外間，李善抬腳走出去，看到李恪正在與張其正說話。

    李恪丟下張其正，他跑到李善面前，仰頭望著他，問道，“皇叔，朕能去看看母后嗎？”

    小皇帝今日受到極大的驚嚇，李善看著他慘白的臉龐，沉默半晌，說道，“只能看一眼?！?/br>
    李恪點頭，那李善便領(lǐng)著他進(jìn)到里間，四下服侍的醫(yī)女們退讓到一旁，李恪走近，他看著昏迷不醒的謝寶扇，默默垂淚，卻又不敢哭出聲，唯恐吵醒了她。

    謝寶扇正是需得休養(yǎng)的時候，李恪并不能久留，他看過謝寶扇，隨著李善走出內(nèi)殿，此刻，殿外那些等候的妃嬪和命婦們已各自散去，李善對李恪說道，“明日還要早朝，我送皇上回宮。”

    李恪原想留在寧壽宮，李善不允，他哭著坐上御輦，直到儀仗出了寧壽宮，他才敢放聲大哭，李善聽著他的哭聲，始終一語未發(fā)，小皇帝在寧壽宮憋了許久，再不哭出來，恐怕要憋壞身子。

    李善伴著李恪的哭聲，一直送他回到乾明宮，李恪站在乾明宮的門口，他回頭看去，李善負(fù)手站在月光下，似乎有些孤單，

    李恪見了，莫名有些難過，他轉(zhuǎn)身面對李善，說道，“皇叔?！?/br>
    李善安靜的看他，李恪一路小跑來到李善的面前，他抓住李善的手，輕聲說道，“皇叔不要難過?！?/br>
    李善蹲下來，他和李恪平視，這幾年李恪個子竄得飛快，像是個小大人，他問，“我看起來像是很難過的樣子嗎？”

    李恪點頭，就算皇叔沒哭，他也能感受到他比任何人都要難過。

    “皇叔，朕問過張?zhí)t(yī)，他說母后的身子素來強健，如今鉛彈已經(jīng)取出，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定會平安無事。”

    李善聽著小皇帝奶聲奶氣的聲音，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被一個孩子寬慰。

    李善笑了，他道，“皇上是天子，說話一言九鼎，既然皇上說太后沒事，太后就一定沒事?！?/br>
    夜越發(fā)深了，李善示意太監(jiān)們伺候李恪安歇，他目送李恪小小的身影進(jìn)到殿里，轉(zhuǎn)身出了乾明宮。

    長夜漫漫，只有劉吉遠(yuǎn)遠(yuǎn)跟在李善的身后，李善手里提著一盞燈籠，今晚的宮廷格外靜謐。

    李善緩緩走在長街，既沒有回宣政殿，也沒有去寧壽宮，他走走停停，漫無目的，不知要前往何處。

    梆子聲又響起，李善駐足，問道，“幾時了？”

    劉吉跟著李善走了大半夜，他道，“回稟殿下，剛到寅時?！?/br>
    李善遙望寧壽宮的方向，說道，“寧壽宮沒有消息傳來，可見太后一切安好?！?/br>
    劉吉聽著李善的話，只覺得心頭一酸，他道，“太后身份尊貴，自有上天庇佑，一定會渡過此劫，還請殿下保重自己，如今太后病著，皇上和太后都指著殿下呢?！?/br>
    他不敢說得太直白，李善收回目光，燈籠里的燭火早就熄滅，他沒有說話，緩緩的越過一道宮墻，前方是一座殿宇，門口亮著宮燈，李善沒來過這里，他看著那座宮殿，借著昏暗的燈火，辨認(rèn)著匾額上的字體。

    劉吉只想讓李善能停下來歇一歇，他對李善道，“殿下，那里是寶華殿，既是走到這里，不如奴才陪殿下進(jìn)去給佛祖敬一柱香，就當(dāng)是為太后祈福吧?！?/br>
    李善的腳步踏入寶華殿，殿里輪值的太監(jiān)得知攝政王深夜造訪，連忙叫醒熟睡的總管，那總管慌慌張張趕來聽候差遣。

    李善站在寶華殿的正殿，那正殿立著一尊寶相莊嚴(yán)的佛像，案上供奉著香燭鮮果，寶華殿的總管已聽聞過皇太后遇襲之事，他張嘴正要開口，劉吉朝他輕輕搖頭，那總管閉上嘴，和劉吉一起退到殿外。

    李善仰頭望向佛像，他從前鎮(zhèn)守邊關(guān)，犯下無數(shù)殺孽，佛祖又是否會聽到他的祈求呢？

    他看得久了，似是看到了佛祖的慈悲，最終，李善跪了下來，輕聲念道，“佛祖慈悲，我李善誠心懇求佛祖庇佑謝寶扇，助她渡過這回劫難，若有懲罰，我愿一人承擔(dā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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