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寶鏡哄著她說道：“那畢竟是章先生，怎好用丫鬟做的東西敷衍她，你就幫我這一回吧，下不為例。”

    她好說歹說，終于求得謝寶扇點(diǎn)頭答應(yīng)，謝寶扇拿起旁邊針線筐里的一只荷包，這是前些日子章素青留的作業(yè)，荷包上的鴛鴦繡了一半，無論是針法還是配色，都讓人不忍直視。

    趁著還沒到上課的時(shí)辰，謝寶扇拆了荷包重新配色，她一邊低頭繡著荷包，一邊勸道：“你不要嫌我這個做jiejie的多嘴，詩詞歌賦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終歸不是我們女兒家的本份，往后嫁了人家，捉不住針拿不住線，是要被人笑話的。”

    她一本正經(jīng)的規(guī)勸謝寶鏡，謝寶鏡卻不以為然，她道：“我偏不服氣，男人能吟詩作對，女人就不能了？”

    謝寶扇笑道：“男人吟詩作對也不是正途，你見有幾個男人是靠著吟詩作對出將入相的。”

    謝寶鏡撅嘴，臉上仍然帶著一絲倔強(qiáng)，謝寶扇看她一眼，心平氣和的說道：“你我生在這個家里，是前世修來的福氣，等你嫁了人，行動自由，往外看一看，有多少人連飯也吃不飽，何談讀書，何談做詩呢。”

    她說了幾句，謝寶鏡不作聲，謝寶扇便住了嘴，不久，荷包繡好了，只因趕得急，荷包繡得不算精致，到底比謝寶鏡先前那個強(qiáng)多了。

    稍時(shí)，丫鬟來回話，說是該上課了，姐妹二人攜手來到書齋，她倆來得稍晚，謝寶珠已經(jīng)提前到了，她見她二人形影不離的樣子，陰陽怪氣的說道：“二jiejie成日在三jiejie屋里，我想找你說說話，都難得見到你的人影呢。”

    在嚴(yán)氏的正院，并且當(dāng)著謝寶鏡的面前，謝寶珠稍有收斂，并不敢胡言亂語，幾人剛打照面，她話里話外諷刺謝寶扇巴結(jié)奉承嫡親姊妹，謝寶扇還沒開口，謝寶鏡倒先嗆聲，她冷笑說道：“二jiejie每日一大早來給太太請安，五meimei起得晚，自然見不著她了。”

    說罷，謝寶鏡上下打量謝寶珠幾眼，又道：“太太這些日子難得見五meimei一面，我聽說老爺還特地把五meimei叫過去給太太瞧呢，可有這回事？”

    她的話剛說完，謝寶珠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上午老爺和太太叫她過去訓(xùn)話，不消半日，這事就傳得人盡皆知，謝寶鏡雖不在場，也是知情的。

    先生就要來了，她倆這會兒拌起嘴兒，只怕要被人笑話，謝寶扇拉著謝寶鏡坐下，她四處看了看，沒見謝寶瓶，出聲問道：“為何不見四meimei？”

    有丫鬟回道：“四姑娘打發(fā)人來說是身子不舒坦，告了一日假。”

    她告假是常有的事，眾人并不覺得稀奇，這時(shí)，屋外有人稟道，“章先生來了。”

    幾位姑娘不再說嘴，齊齊朝著門口望去，很快，就見一個中年婦人進(jìn)屋，她四十多歲的年齡，身量中等，長著一張鵝蛋臉，身穿青緞掐花對襟長襖，頭發(fā)梳成一個隨云髻，插著三兩支珠釵，氣質(zhì)溫和嫻雅。

    這人正是信國公府請來的女先生章素青，謝寶扇姊妹三人齊聲向她問好，章素青頷首回道：“姑娘們請坐。”

    三人坐下后，章素青在她們對面坐下，笑著問道：“前幾日布置的作業(yè)，你們可曾完成了？”

    幾人一齊奉上繡好的荷包，謝寶扇是一副喜鵲登梅的花樣兒，謝寶鏡是謝寶扇代做的，是一副鴛鴦戲水，謝寶鏡的是一副花開富貴，章先生細(xì)細(xì)看過之后，拿到謝寶鏡的荷包，不經(jīng)意的向她瞥了一眼，謝寶鏡本就心虛，不敢與她直視，連忙移開視線。

    四姑娘謝寶瓶的作業(yè)是丫鬟送來的，她繡了一個竹報(bào)平安的荷包，章素青看完后，逐一點(diǎn)評，她道：“二姑娘做得跟往常一樣精致，三姑娘花樣兒選得好，四姑娘樣式最別致，進(jìn)步最大的是五姑娘，無論配色還是針腳，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

    幾個姑娘人人得了夸獎，謝寶鏡本就不善女紅，只要能交作業(yè)就萬事大吉，謝寶珠臉色卻有些不大好看，她私下偷著苦練了半年，就是為了在女紅課上壓謝寶扇一頭，誰知還是比不過她。

    謝寶珠少不更事，又心無城府，心里想甚么，臉上就表露得一清二楚，章素青將她忿然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不以為意，只道：“今日學(xué)《女鑒》。”

    謝寶鏡滿臉失望，章先生的課，她首愛詩詞歌賦，其次是琴棋書畫，最不拿手的是女紅，至于那些相夫教子的女德，她聽了更是腦仁兒疼，偏偏女德是主課，隔三差五就要上。

    章素青上課并不帶書，開始上課后，誰也不敢偷懶，往往乏味的故事被她講的娓娓動聽，謝寶扇很愛聽她講課，章素青也最偏愛這個女學(xué)生。

    上起課來，時(shí)辰過得飛快，不久了，到了課間歇息的時(shí)辰，婆子丫鬟魚貫而入，送來點(diǎn)心茶水，章素青和姑娘們都能稍微松泛片刻。

    謝寶鏡和謝寶珠坐了大半日，各自帶著丫鬟出門透氣，屋里只剩章素青和謝寶扇，她二人性情相訪，亦師亦友，謝寶扇偶爾會向她借書，這回章先生給她帶了幾本《薛丁山征西》的雜書，謝寶扇翻看幾頁，好生合上，說道：“冬月二十八日是先生的生辰，那日正好先生會來上課，我有一份賀禮要送給先生。”

    章素青笑道：“不巧，那日我告假了，二姑娘有賀禮要孝敬，就趁早送來。”

    “先生要告假？”謝寶扇有些驚訝，家里的四meimei謝寶瓶身子弱，三不五時(shí)就會請假，但是章素青教了她們這幾年，極少有請假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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