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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直至盡頭【高干,NPH】在線閱讀 - 十六、鎖鏈 Уūzんāū.ъz

十六、鎖鏈 Уūzんāū.ъz

    沉念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在意識不清的時候認錯了人。

    畢竟以廖和平的性格怎么可能親自去學校帶走她,他一向十足的謹慎,生怕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但如果是其他人,要么沒有什么綁架她的理由,要么不會在這樣的環境中安置她。

    百思不得其解時,外間傳來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響。

    幾秒后,穿著襯衣西褲的廖和平逆著光走進來。

    他大概是剛洗過澡,頭發看起來還有些潮濕。

    看到對方的一瞬間,沉念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但內心深處確實松了口氣。

    還不等對方開口,她便霹靂吧啦道,“廖和平??你發什么神經把我迷暈了綁到這??你應該知道我學校里裝了攝像頭吧?你是不是瘋了?”

    廖和平用飽含深意的眼神望著她,靜靜聽她說完,有些諷刺地勾起嘴角,“裝了攝像又如何?還是說你打算回去拷貝下來威脅我?”

    沉念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微低下頭回避與他對視,語氣放軟了幾分,但依舊帶刺,“我沒這么想,只是覺得一路上都是監控,萬一給人留下什么把柄你沒法跟你老婆交代…”

    廖和平驀地輕笑出聲,“沉念,你說都已經八年過去了,你怎么一點沒變,還是這么天真?”

    聞言沉念猛地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隱晦的恨意,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廖和平對過去以及林皓的事向來閉口不談,她不懂他為什么今天要拿這事來刺激她。

    對方回望著她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對她的惱怒不屑一顧,“我能從學校把你帶到這里,當然也能把監控錄像從你的設備中清理掉。”說罷他笑了一下,“這么久了,你還不了解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他一步步向床的方向靠近,渾身散發著低氣壓。沉念直覺今天的他格外危險,大腦瘋狂亮著紅燈響著警報,然而手腕被鎖,她除了象征地后退,直至背部緊緊貼上床頭屏外什么也做不了。

    廖和平邊走邊將袖子一點點挽起,露出他那線條流暢的小臂。他姿態從容、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過來,那張正派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除了平淡再讀不出其他內容。

    最終他在床前站定,自上而下地打量著沉念。

    他的目光存在感和壓迫感都極強,讓人很難做到無視。在他的注視下,沉念只覺渾身肌rou都變得緊繃、汗毛根根倒豎。但大半夜被強行綁來,怒火超越了恐懼,她咬了咬牙抬起頭與之對視,卻恰好撞進他漆黑幽靜得如深海般的眼眸。

    那平靜無波的海面下深藏著的是瘋狂和殘忍、無情與冷酷。

    是了,沉念不無諷刺地想,廖和平與林皓本就是一種人,他們在瘋狂的年代出生,脫韁野馬般長大,道貌岸然的政客們用你來我往無休止地權力斗爭為他們“啟蒙”,他們太早便看透人性,那些執掌權力被塑造成“神”的人們,在他們陰謀陽謀不擇手段相互攻訐的時候,在他們為了一己私欲持續不斷挑起派性斗爭和動亂的時候,他們身上可曾有半點神性?人就只是人罷了,有時甚至都不比叢林中的野獸更高貴…

    道德法律的底線在廖和平等人心中形同虛設,因為這些東西本就在他們成長之中缺失。

    他們輕蔑一切,也輕蔑自己。

    八十年代初,華央高層們雖然對改革開放有諸多顧慮、爭論不休,但對依法治國、建立法治秩序卻有著高度共識。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吃夠了文革的苦頭,嘗到了自己參與建立起來的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揮向自己時有多疼,明白了在無法無天局面下沒有任何人是贏家。12

    但廖和平沒有吃苦,他與林皓蔑視一切、無法無天地活到了二十歲,他們親歷了無序,見證了混亂、罪惡與苦難,但眼睛里似乎只有作為旁觀者漠然的興奮。

    沒錯,那確實是一種冷漠到近乎冷酷的興奮。

    撕開了文明外衣的人性赤裸地展現在他們眼前,人們的瘋狂和貪婪都是那么有趣。

    群眾真是一種可愛的生物,幾句鼓動性的話就能讓他們不顧一切地沖鋒陷陣。是智慧嗎?是愚昧嗎?好像都不是。如果讓廖和平來評價,他會說那是刻在人性之中的貪婪。

    因為真正鼓動了他們的并不是所謂信仰,而是向上攀爬獲得權力的機會。不需要讓自己更有能力,只用竭盡全力喊好口號、偽裝成一個瘋狂的信徒就可以踩著那些比他們更有學識能力、曾經“高不可攀”的人往上爬,多么暢快啊。

    那場運動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場永遠不愿再回憶起來的噩夢,但對廖和平林皓等人來說確是一場極為難得的人性觀察。

    他們似乎并沒有參與進這場運動,畢竟直到極左勢力被粉碎,他們也才是兩個七歲的孩子而已。

    但這場運動中的一切卻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他們身體里。

    權力是那么誘人,可以讓一代偉人都不可避免犯下錯誤。誰會不渴望權力呢?當擁有極致的權力,便可以將個人意志轉化為人民意志,可以清除掉世間一切不同的聲音…

    人性是那么丑惡,一旦失去了法律的約束,他們便會充分展現自己的獸性。他們可以肆意侮辱踐踏他人尊嚴,發明出各種殘酷的刑罰滿足自己的施虐欲。

    瘋狂、暴虐的種子似乎就是從那時在廖和平和林皓的身體里埋下。

    那些慘叫、哀嚎、慟哭刺激著他們年幼的神經,那些源源不斷地從人身體里流淌出來的鮮血將他們還算清澈的雙眼染成深紅。

    隨著他們長大,施虐甚至逐漸成為了欲望結構的一部分。13

    ……

    大運動那些年,林向陽和廖啟明一直在邊疆駐守,作為軍叁代,林皓、廖和平在權力中心的首都出生。

    軍隊系統復雜且林向陽和廖啟明二人在軍中地位極高,林皓以及廖和平等人的父親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運動中的特權人物,在那個舉國皆貧的年月,他們可以穿著高檔面料的定制服裝,擦發蠟、著金表花著公款以巡視運動狀況之名行旅游之實。而林皓他們也同樣過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生活。

    他們拉幫結派,小學便在校園里叱咤風云;他們追隨者眾多、話語權甚大。

    從出生到如今,好像從沒有人管束過他們,他們永遠被高高地捧著,圍繞他們的只有鮮花和奉承。

    他們打心里不相信社會存有真善,認為平等只是謊言。殘忍與瘋狂刻在他們骨子里,融在他們血液中。他們不是分不清是非善惡,只是壓根不愿管束自己的惡。

    大運動損害解構了原有的既得利益格局,林廖兩家抓住時機在改革開放后強勢崛起,成為新的利益集團。

    兩家老爺子一生戎馬,骨子里本有幾分軍人的血性,即便最難的時候也只是陽奉陰違沒有真的參與迫害。畢竟他們不但是軍隊將領還是所駐守的邊境城市的行政官員,運動發生時二人態度都十分強硬,雖然表明立場支持領袖,但自己也組織了人馬與中央派來的造反派形成對立,保住了不少當地的知識分子和官員。

    不過原則這個東西,難的時候能講,好的時候卻很難講。他們可以對自己講,但又很難對家里人講。

    有時候他們只能安慰自己,他們為國家付出得夠多了,他們的孩子已經吃了很多苦了,怎么就不能過上好日子,過上比老百姓更加好的日子呢?

    不過總歸是從最難的日子走過來的人,內心深處也知道政權是怎么確立、知道這國家是誰的國家、這土地是誰的土地的,因此縱容之余也常對家里人交代,處在他們這樣的位置要低調再低調。

    言下之意當然是,該賺賺該花花,但是別太露富。

    零叁年的時候,幾個中央老人在平城組織生活會,生活會以“老同志應保持晚節,管好家屬子女”1?為主題,會上大家相互指責,其中林向陽遭到的批評最多。

    這會兒最混的林皓已經被送去了邊疆,不過林家從二代就開始歪,叁代更不用提,幾乎沒一個像樣的,個個跟幾輩子沒見過錢一樣死命地撈。

    會議最后,包括林向陽在內的每個人都誠懇地檢討了自己的過錯,并真誠希望能夠得到諒解。

    然而會議結束各自回到家中后,卻僅僅是教導小輩們往后應更加低調斂財。

    恰好這時華國進入互聯網時代,廖和平在M國鍍了圈金回來,接受了老爺子悶聲發財的建議,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創辦公司,搞起了資本運作,由明目張膽的“瘋”變成了隱晦的“瘋”。

    至于林皓,沉念就不大清楚了,囚禁強jian的事情一出他被火速送到了邊境,此后很久都沒有再聽到過有關他的消息。

    ……

    廖和平說她沒變,其實他也同樣沒變。

    他們還是他們,只是更加會偽裝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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