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告白陷阱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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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的時候,鐘梔收到了一封來自南城的信。 這封信開始是寄到鐘梔的老家就讀的高中,然后被一個認識鐘梔并后續有聯系的老師轉寄到現在的住址。老師以為是錄取通知書,還在電話里刻意強調自己沒有打開過,讓鐘梔親自打開。 鐘梔有些奇怪,因為她早就收到錄取通知了,但還是親自打開了。 里面是一張紙,展開來,是一張醫院的病危通知單。下面的病患名稱,寫的是周沢。 鐘梔看到內容的第一個反應是懷疑東西的真實性。等看到通知單下面一個鮮紅的章,她腦子嗡地一聲就一片空白。那一瞬間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腦子里‘滴——’的耳鳴聲。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北大校園內,握著那張紙的手都控制不住地痙攣。 鐘梔抖著手把通知單折起來塞回信封,掏出手機想給周沢打電話??刹恢罏槭裁?,幾次都沒辦法點到周沢。眼淚模糊了視線,鐘梔哆哆嗦嗦地找到了周沢的號碼撥通。 但是第一次,她撥通周沢的號碼聽到的是一陣忙音。嘟嘟嘟嘟的聲音像一個錘子在一下一下地敲打她的心,她掐斷了再撥。還是忙音。不停地掐斷,不停地再撥,都是忙音。鐘梔放棄電話,去微信。但是微信那邊冗長的音樂提示音,就是無人接聽。 她打了多少通語音通話,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鐘梔沒有辦法,最后在安女士和安女士的秘書之中。撥通了秘書的電話。 那邊似乎很詫異鐘梔會給她來電,但回答的時候一絲不茍:“鐘梔小姐?!?/br> 鐘梔知道自己沒有立場,畢竟安女士都已經強調了不可以跟周沢有來往。她不能一邊享受別人的資助一邊又違背金主的意愿去接觸她的兒子。鐘梔嘴唇哆嗦著,輕聲地問她周沢的情況:“安妮jiejie,周沢病?!钦娴膯幔俊?/br> 那邊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組織語言還是做什么,好久才回話:“鐘梔小姐知道周沢有很嚴重的抑郁癥嗎?安總有跟你提過這件事嗎?” “沒,”鐘梔的心弦一瞬間繃緊。頓了頓,她說:“但是大概有猜到。” “其實不止是嚴重的抑郁癥,最開始只是皮膚饑渴癥。由于皮膚饑渴癥進而引發了抑郁癥?!?/br> “皮膚饑渴癥?”鐘梔對這些心理疾病了解并不多,她所能理解的心理疾病都是從影視作品中,每一個病癥都是帶有藝術加工的。換句話說,鐘梔其實不太了解心理疾?。骸八皇怯袧嶑眴??我聽班里很多人說,他很討厭被人觸碰。” “他不是潔癖,而是皮膚饑渴癥?!卑材輫@了口氣,“具體病癥,鐘梔小姐這么聰明,查一下應該就能了解。周沢正是因為皮膚饑渴癥的癥狀而產生了自厭的情緒。一面渴望與人肌膚接觸,一面又覺得自己變態。企圖非理智地克制需求,并由此引發了抑郁。” 鐘梔直接就懵了,她跟周沢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有感覺到周沢的異常。 “那,那周沢……” “他的心理醫生鼓勵他接觸喜歡他的人,建議他多跟欣賞他喜歡他的人接觸?!卑材堇^續說,“但是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歡執行這個建議,在順從的同時又克制不住想反抗。這種別扭的治療加重了他的病情,不僅沒有治好他,反而讓他產生了厭世情緒和自毀傾向?!?/br> 鐘梔的心一瞬間揪起來。她回想起周沢那漫不經心的樣子,總覺得這個對話有點玄幻。太荒謬了,她感覺不能理解:“你說他厭世是什么意思?自毀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不想活嗎?” 最后四個字鐘梔說的特別小聲,像含在嘴里的呢喃。安妮卻聽見了:“對。他有自殺傾向。” 一擊重擊敲中心臟。 鐘梔握著手機的手開始抖,她有點控制不住哽咽:“那,周沢他不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開玩笑?!?/br> 安妮知道這些事情說給鐘梔聽太殘忍,也是欺負未成年。但是她覺得必須要說給鐘梔聽,這個女孩子太冷漠了。小小年紀,怎么可以對恩人這么冷漠:“他三年前自殺過。右手手腕一直留著割腕的疤。后來搶救回來,boss時刻擔心他會再自殺。一直密切地監視他的所有?!?/br> “右手手腕?”鐘梔腦海里忽然閃現了一個畫面。有一天她跟周沢在書房學習的時候,她好像確實瞥見了周沢一只手有疤痕:“那,這次,他又……” “是的?!?/br> 鐘梔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慘白如紙:“那他怎么樣了?他沒事吧?他……” “搶救回來了。” 安妮也聽到對面話筒女孩子崩潰的大哭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忽然驚覺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女孩子承受不住這樣重的責任。她拍了自己一巴掌,才醒悟自己說這些話有多殘忍。安妮立馬剎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了鐘梔小姐,是我失態了。你先別哭,周沢其實沒事。他的房子里有無數個檢測儀器,事情沒有你想象的嚴重?!?/br> “周沢身體數據一旦出現異常,就會有人去查?!卑材萋牭綄γ媾⒆舆€在抽噎,懊惱地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想告訴你,周沢真的很在乎你。你在他身邊那段時間,他其實很開心?!?/br> 鐘梔還在哭,當她知道周沢拿刀抵著手這件事不是開玩笑挑釁,是真的有可能去死。她就非常的后悔。又后悔又后怕,克制不住的情緒崩潰。 “抱歉,我不應該嚇唬你?!?/br> 掛掉電話以后,鐘梔哆嗦著訂了高鐵的票,她要回去南城看他。 鐘梔無論如何沒想到,周沢的家會人去樓空。她坐最快的高鐵,六個小時熬夜趕回南城。周沢的這棟別墅被從外面上了鎖。以為像以前一樣,周沢只是把門鎖了,其實人在家里。她在花園里繞了一圈,爬樹從二樓的窗戶進去別墅里面,里面漆黑一片。 從前不敢推開的門,她打開了周沢的房間。房間里東西還在,但是人根本不在。 鐘梔打了張阿姨的電話。 張阿姨沒想到高三畢業了會在凌晨四點接到鐘梔的電話。不過張阿姨對鐘梔的印象挺好的,被半夜吵醒也沒有生氣:“七月中旬的時候周少爺的病情復發,被安總接去國外了。你找他???” 鐘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掛斷電話的,回過神來,她已經走到了周沢的畫室。 畫室的門沒有鎖。鐘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畫室,大概出于一種憎恨的心情。她走進這間畫室。那個擺在正中央的拿黑布蓋上的畫不在了,但那本集郵的相冊被扔在柜子上面。鐘梔把它拿下來,自虐一樣地一頁一頁地翻。上面有很多的少女,每一個都青春靚麗。直到翻到最后一個,她自己。 鐘梔捏著這頁紙,想把它撕下來,撕得粉碎。可卻在翻頁的時候發現相片后面有周沢手寫的一行字。就寫在她照片的背面——“我是如此相信”。 什么意思? 鐘梔不懂。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站起來,又不小心踢到墻角的畫。鐘梔憤恨地揭掉了畫上的黑布,展露出來的是一張張猙獰的臉,變型的人和線條。色澤怪異,血紅的,暗黑的凌亂線條,像一個瘋子在亂涂亂畫,但又那樣的猙獰和痛苦。 周沢的內心,一直是這樣的嗎?他眼中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鐘梔忽然就一屁股坐下來,她坐在地上,抖著手用手機搜“我是如此相信”。 結果搜出來是一首歌。 周杰倫——《我是如此相信》。 第41章 第四一只流浪貓 你還能回來嗎?…… 當東方的第一縷晨曦照進畫室的窗戶, 鐘梔才從持續的僵持中站起來。她把周沢之前發過的所有的話還有朋友圈全部翻看了一遍。逐字逐句地讀。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罵他瘋癲,知道以后,每個字都讓她心碎。周沢的朋友圈停在7月21號。 沒有配圖沒有表情, 只有一句話:你真的不回來嗎? 鐘梔看了那句話很久, 久到她心里忽然涌起沖動。鐘梔甚至去找了朱浩臻。 朱浩臻考了一個二本,正好從外地旅游回來。不過人不在家, 接到鐘梔電話的時候還很意外,不過聽她問起周沢, 也就了然了:“我跟周沢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你不是知道嗎?他今年就沒有去過學校,我不知道啊。” “這樣啊,”雖然已經猜到會是這樣, 但鐘梔還是很失望,“那謝謝你?!?/br> 鐘梔跟他沒什么好聊的,正準備掛電話, 朱浩臻像是想起什么:“對了鐘梔,有空的話來解放路一趟吧?!?/br> “啊?” “有個東西要給你?!敝旌普檎Z氣怪怪的,見鐘梔不信, 他強調, “就是給你的, 你不是回鄉下了嘛,東西放我這好久了?!?/br> 鐘梔心里奇怪, 但還是當天下午去拿了。 朱浩臻把東西給她的時候表情比看猴兒還奇怪,哼哼唧唧很久, 嘀咕了一句:“糙,走狗屎運?!?/br> 鐘梔開始沒懂他什么意思,等打開,才發現信封里是一份財產轉贈書的公證書。贈予的金額非常巨大。這么多財產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堪稱天降餡餅。三千六百萬的資金和一套南城的別墅, 以及二十多副油畫。鐘梔看到東西的時候以為是寄錯,但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她是受贈人。上面有她的身份證號,姓名等一系列個人信息。而捐贈人是一家帝都的信托企業。陌生的名字。 她叫住朱浩臻,朱浩臻比她更不清楚:“反正是你的,你自己看著辦?!?/br> 說完就走了。 鐘梔拿著從天而降的東西,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在網上查了這家信托公司,找到他們的聯系方式。關于這場捐贈,鐘梔聯系到了相關負責人。然而負責人只透露這是當事人親自要求贈與的。 “當事人是誰?” “周沢?!?/br> 鐘梔的大腦轟滴一聲,一片雪花。 這,這是……什么意思?周沢是決定自殺,所以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她了嗎? 鐘梔哆嗦著拿出手機,嘗試給安女士發了消息,但是那邊根本沒有給回復。她又嘗試地周沢打電話。周沢的手機根本打不通,早已經關機了。 鐘梔已經來了南城三天,從悲憤到一潭死水,內心忽然又掀起波濤,久久無法平靜。直到第四天,她把所有能聯系的人都聯系了一遍,沒有得到回應。 她在周沢的畫室里一夜坐到天亮,睜著眼睛枯坐,第二天沉默地坐高鐵回帝都。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離開南城以后,鐘梔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大概不會再有像喜歡周沢這樣喜歡的人了。心空了。 九月開學的時候,鐘梔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強硬地逼迫自己進入狀態。 一周的軍訓結束,鐘梔的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清大的教學非常嚴謹,學術氛圍很濃。清大學生的自學能力非常突出。很多時候學什么,都不需要老師來引導。每個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根本沒有時間給她傷心。老師每上一節課,學生們要事先了解的東西很多。鐘梔進的是醫學院,課程密密麻麻的。 鐘梔是入學一個星期才跟岳林夕他們三見面的。入學快一個月才四個人都抽出空來相聚。大家都太忙了,沒有時間出來吃飯。岳林夕還參加了社團,要做的事情更多。 四個人坐在火鍋店的時候,都有種劫后余生再相逢的錯覺。 當然這個話是岳林夕說的。她真的覺得大家好久沒見了,尤其是鐘梔。自從填完志愿,她就沒有再回南城。鐘梔進了醫學院,殷時嶼和岳林夕也如愿地選了物理。萬森也進了計算機系。他一個寢室好幾個計算機大佬,有一個男同學已經有成熟的手游作品。 推出來發現,這個手游岳林夕和殷時嶼都玩過。 岳林夕張大了嘴巴:“這年頭牛逼的人真多啊,清大果然臥虎藏龍?!?/br> “哈哈,藏什么龍啊,就一個社恐宅男。”萬森暑假做了激光手術,厚瓶底眼鏡拿掉以后,看起來也有點帥哥的意思了。弄了個渣男狼尾,真的是把好學生的包袱甩得一干二凈,“改天有空我把他帶出來。我們宿舍還有好幾個牛鬼蛇神,各顯神通?!?/br> 鐘梔被他逗笑了,牛鬼蛇神可還行? “我們寢也是奇人很多,寫小說,街舞大賽,搞辯論上電視的,各個不學習,但各個成績好的離譜。”岳林夕自詡自己也是個高智商,但是來清大以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過姐妹我也不慫。改天學生會有事,姐妹我罩著你們?!?/br> 鐘梔:“我們寢室,全是睡覺狂魔?!?/br> 三個人:“……” 鐘梔進來以后倒是沒怎么參加社團。一是醫學院的課程滿,實驗課很多。二她報了雙學位,輔修心理學,每天需要學的背的非常多。三清大有附屬醫院。帶她的老師是帝都一個很有名的三甲醫院心腦科權威主任醫師。這老師教學生不走尋常路,愛超綱,每天光應付老師的各種刁鉆問題,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老師還給她介紹了一個研究生學長。 學長這個人喜歡揠苗助長,老給她超前灌輸。鐘梔的時間基本花在了圖書館和實驗室。 “梔子你就多擔待吧……”聽到鐘梔說完自己這一個月的大學生活,同情并理解,“畢竟將來我們說不定要找你看病。你多學點,將來咱也多點活下去的機會?” 萬森深以為然:“醫學生不可以懶惰,梔子你就認命吧?!?/br> 鐘梔:“……” 也對,治病救人。多學一點知識病人就多一點生存幾率。 岳林夕看著瘦得像個紙片人的鐘梔坐在旁邊安靜地笑,不知道為什么,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忽然站起來撲到鐘梔的身上,抱住她,狠狠地揉了一圈鐘梔的頭發:“梔子花,上次jiejie說要請你做發型不是沒做成?今天有空沒?跟姐一起去搞發型?” 殷時嶼全程很少說話,目光落在鐘梔的身上纏了幾圈,又悄悄收回去。 “大概是沒空的?!辩姉d的頭發已經很長了,長到肩胛骨位置。她的頭發又很黑,劉海長了以后天天別到耳后變彎了,垂下來有點韓式劉海的感覺。鐘梔吃火鍋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我晚上還得去學長的實驗室?!?/br> “什么學長?。块L得帥嗎?”岳林夕一聽有男生,表情立即就猥瑣起來。她擠眉弄眼的,“梔子行情不錯啊,到哪兒都能開桃花?!?/br> 殷時嶼夾rou的手一頓,也抬起頭看著鐘梔。 鐘梔被這幾個人搞得尷尬:“你們想哪兒去了,人家學長是我們老師的愛徒。剛好一個老師,就讓我給學長打下手。我就像多蹭一下實驗室,就當提前學習了。” “哦……”岳林夕好遺憾的,“那長得帥嗎?” “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