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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醉酒 第54節(jié)

    “運(yùn)籌帷幄中,決勝千里外。” 賢妃胡亂翻看著她放在桌上的行軍錄,笑道:“我來與你說個好消息。”

    “怎么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買了個關(guān)子。

    沈明嬌也不勉強(qiáng),仍邊瀏覽著南海錄,一邊執(zhí)筆做著記錄。

    大約兩刻鐘的功夫,觀棋神色匆匆進(jìn)來。“主子,太皇太后薨了。” 話音剛落,便聽外面?zhèn)鱽砬庙憜淑姷穆曇簟?/br>
    沈明嬌面帶錯愕,看向賢妃道:“這便是你的好消息?”

    “皇上想要蕭家出兵,蕭家…想要來日儲君之位。太皇太后的命,算是蕭家效忠新主的投名狀。”

    “所以,蕭家,放棄了太皇太后。”

    “不是放棄,是默契。” 賢妃懂她的唏噓,“在太皇太后眼里,她一生都是為了蕭家而活,這也算是…死得其所。”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面對沈家,皇室與蕭家須得擰成一股繩才有勝算。太皇太后與皇上之間隔著殺母之仇,自盡,是她唯一能為蕭家做的事。” 賢妃直言不諱道:“蕭家要的,便是借皇室這股風(fēng),吹倒沈家。”

    “尉遲暄最忌外戚做大,他不會讓蕭家的孩子成為儲君的,何況蕭家。”

    “蕭家眼下,是一盤死棋。唯一能重?zé)ㄉ鷻C(jī)的法子便是…無論如何,五個月后,都會有個男孩從我的肚子里爬出來。”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賢妃這些年在宮中一直以無知蠢鈍的形象示人,以求自保。如今倒是對這局勢洞若觀火。“蕭家不指望皇上信任,只是求個喘息的機(jī)會。”

    “蕭家與皇室一起扳倒沈家這個心腹大患,五個月后,皇帝駕崩,順理成章扶新主登基。” 沈明嬌了然。蕭家與皇室合力扳倒沈家、尉遲暄駕崩,主少國疑,蕭家扶著賢妃臨朝順理成章。

    “那你呢?”

    “我與你說過…” 賢妃笑得嘲諷,手掌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我對這無休無止的傾軋斗爭,已是厭煩疲憊至極。”

    “正如你方才說的,這唯一的法子若無你的配合,蕭家大廈之將傾,無可挽回。” 沈明嬌若有所思看著她。

    “我雖姓蕭,對蕭家那個吃人的地方,除了厭惡并無旁的感情。” 賢妃輕笑著搖了搖頭,“蕭家今日的權(quán)勢,是多少姑娘的前程搭起來的。”

    “我無意如太皇太后一般,汲汲營營,困頓老死于這宮中。” 行至今日,蕭家,從未問過她半句是否愿意,在他們眼里,自己不過是個還算有用的棋子罷了。她漫不經(jīng)心道:“你當(dāng)他們不知道我與你的往來?只是不在意罷了,宮中還有個聽話的蕭媛在,去母留子,慣會的招數(shù)。”

    沈明嬌站在窗前,聽著喪鐘的聲音。捫心自問,連她自己也不過是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這宮中,來日輸贏勝敗,尚無定數(shù)。自言自語道:“按規(guī)矩,太皇太后的喪禮是在七日后吧…”

    “主子!不好了!” 小安子小跑著進(jìn)來,連說話聲都是抖著的。“大皇子殤了!”

    “怎么回事!” 賢妃并未想到會這樣快,驚愕問道。

    “太皇太后喪信穿出,皇貴妃到仁壽宮布置時帶上了大皇子。” 小安子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喪服的路上聽見這消息的,小跑著回來。“整個仁壽宮都亂著,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宮人再找到大皇子時,便…便見大皇子溺斃在后院的荷花池中。”

    “退下吧。” 沈明嬌閉上眼睛,聲音沙啞。一顆心好像被拴了塊石頭似地直沉下去,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尉遲彥在被擺在太子之位的時候,便成了眾矢之的。

    駱家當(dāng)年選擇支持暄,難說不是埋了旁的心思。到今日皇上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年少失怙的太子,斷不會再留后患。

    蕭家,想要將計劃順利實施,也必須除了尉遲彥,讓賢妃的孩子成為皇上唯一的子嗣。

    甚至是她…也不能否認(rèn),若尉遲彥在,沈家即使扳倒了尉遲暄,仍是沒辦法順理成章改朝換代。

    “這孩子…命該如此,也是沒法子的事…” 賢妃見她臉色不好,出言勸解。心里清楚,皇上一石三鳥,既除了這個野種,廢了駱家,又能將沈家和蕭家拖下水。“走吧,換了衣裳,該去仁壽宮了。”

    沈明嬌緩過神來,按著心口輕咳幾聲。喃喃道:“會是誰做的呢?”

    “蕭家眼下求穩(wěn),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

    “走吧。”

    御書房內(nèi)室,尉遲暄身著喪服,手持檀香,對著先袁皇后的牌位行三拜之禮。

    “誰做的?”

    “太皇太后走得突然,仁壽宮亂得很,尚未查出。” 宋城心里明白,皇上當(dāng)日立大皇子為太子,便是引蛇出洞。卻未曾料到在今日被人鉆了空子。

    “太皇太后身邊的息蘭呢?” 尉遲暄問道。

    “自盡殉主。”

    “皇上,卑職有事稟報。” 沉舟在外間道。

    “進(jìn)來吧。”

    “皇上,北燕查干王爺暴斃。”

    一時無聲,宋誠感覺到皇上的怒氣猶如實質(zh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斂聲屏氣,跪在地上不敢多發(fā)一言。

    “敖登呢?”

    “敖登…已是北燕新王。”

    “廢物!” 尉遲暄抬腳將沉舟踢了一個趔趄。懲忿窒欲道:“北境數(shù)城關(guān)隘,一一排查,為何未曾攔住他!”

    “卑職不知。” 沉舟復(fù)又跪好。

    “給朕查!”

    “皇上,是沈家三夫人的手筆。” 沉舟呈上一片金葉子,形狀與慈徽出嫁前沈庭沛給她的一模一樣,只是這一片上面赫然刻著一個【沈】字。“這是...留在查干王爺面上的。”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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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落子 [v]

    京郊皇寺,兩駕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山腳下的石階前,三位青年策馬護(hù)持在馬車前。凌晨的寒風(fēng)吹得衣袍烈烈翻飛,依稀可嗅得濃重的血腥氣。

    “這下,真的沒退路了。” 方君澤手臂上一道幾欲見骨的劍傷,只是隨意地用衣擺撕下的緞帶纏住止血。

    “我呸!尉遲暄竟使出這樣卑鄙的手段!虧他還是姑母養(yǎng)大的!” 沈宴濰面上也掛了彩,義憤填膺,顯然是氣得不輕。

    今日子時,御鑒司暗衛(wèi)傾巢而出,夜襲永靖侯府。便是他們早有準(zhǔn)備也險些不敵,京中府內(nèi)暗衛(wèi)幾乎全軍覆沒,拼死一搏才逃出生天。

    “尉遲暄棋差一招,不層預(yù)料到三嬸會帶人在北境出手毒殺查干。眼下北境于皇室而言已是敗軍之地,他無棋可走,不得不出此下策。” 沈宴和手持佩劍,劍刃上的血跡還未干,一身白袍已被星星點點的血跡濺透。

    “沈家起事已成定局,宮里懿貴妃提前替他斬了駱家,軍中現(xiàn)下除了蕭國公府已是無人可用。皇上,是被逼急了。” 方君澤明白沈宴和的意思,繼續(xù)道。想來皇上是想借大皇子的身世誘挾駱家為用,待處置了沈家之后,再行清算。卻不妨沈明嬌先一步看破了他的布局,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暗殺這招雖然不甚磊落,可一旦成事,永靖侯府滅門,岳父、表舅和大哥在外失了京中內(nèi)應(yīng),皇室的勝算便大了許多。” 方君澤亦是心有余悸,若非嵐琛臨走前將大長公主送到永靖侯府安置,嵐沈兩家暗衛(wèi)合流,今日,尉遲暄怕是要得手了。

    “四姐與狗皇帝撕破了臉…我真是恨不得進(jìn)宮先將她搶出來!”沈宴濰憂心忡忡,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嘟囔道:“嵐琛那日在宮門口,就應(yīng)該將四姐帶走的…”

    “說曹cao,曹cao便到。” 沈宴和看著不遠(yuǎn)處策馬飛奔而來的人,舒了一口氣,一路冷峻的面上難得輕松幾分。

    “沈家祖母,君若來遲了。” 嵐琛下馬先到馬車前請罪。

    “平安回來就好,先進(jìn)皇寺再敘話吧!”

    車內(nèi)女眷依次下了馬車,向皇寺走去。

    “你…” 沈宴濰站在嵐琛身后,皇寺前的燈火照映下,才發(fā)現(xiàn)嵐琛后背幾道半尺長的傷口還在流血,只是他身著黑衣才未被大長公主發(fā)現(xiàn)。

    “從津州府回來的路上遇見幾波刺殺,方才又替你們清掃了尾巴…我身邊的三十暗衛(wèi)如今只余下兩人。” 嵐琛接過他遞來的止血藥,仰頭吞下,清貴的面上倒是如同蒙了一層月光似的蒼白。淺笑道:“這下…還真是窮途末路了。”

    走到距離皇寺還有幾級臺階時,大門打開,院中燈火通明。奉真住持親率武僧?dāng)?shù)名出門相迎,走到沈氏老婦人面前,躬身一禮道:“阿彌陀佛。”

    “漏夜前來,叨擾大師清修了。” 老夫人雙手合十,氣定神閑,半點不見逃難的窘迫。

    “今日之難,乃百年前先祖為蒼生免戰(zhàn)火而棄皇位所致。” 奉真大師將諸人迎進(jìn)皇寺,帶到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清凈院落,“沈氏渡天下黎民,善惡終有報,因果自輪回。諸位施主,安心住下便是。”

    眾人將行裝安置好了以后,方君澤與沈宴和留下戍衛(wèi)佛院。

    “你沒事吧?你傷勢可不輕…要不然你待會還是請清云先生看看…” 沈宴濰與嵐琛并行,跟在奉真大師身后,至前院經(jīng)房。方才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可是看得真切,嵐琛的后背、手臂上,新傷舊傷、大大小小的約莫著有十?dāng)?shù)處,可見路上險象環(huán)生。能全須全尾回到這,倒是真該謝謝佛祖保佑。“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嵐琛走在前面,聽著沈宴濰滔滔不絕,不由失笑。沈明嬌啊…與沈宴濰一樣,緊張時就會絮絮叨叨。他想起那夜將她騙出圍場時,那副惱羞成怒的樣子…事情,要快些了結(jié)。

    “清云先生,住持。” 嵐琛與沈宴濰拱手行晚輩禮。

    “進(jìn)展如何了?” 清云先生問道。

    “三爺扮作我的樣子,親自將敖登送往北燕。敖登,已是北燕新王了。” 當(dāng)日,他由暗衛(wèi)掩映,帶著敖登與慈徽出京。在津州府,沈庭沛扮成他的樣子,繼續(xù)護(hù)著敖登北上。

    沈明嬌用嵐家在宮中的暗樁傳信,懷疑鎮(zhèn)遠(yuǎn)將軍從北境帶回的人馬中有釘子,擔(dān)心重現(xiàn)瑤招山舊事。他前去落雁坡,將鎮(zhèn)遠(yuǎn)將軍帶領(lǐng)的余下十萬北境軍馬匯合至津州府。接沈宴川起兵設(shè)局,拔了尉遲暄在軍中的釘子。

    “如今,十五萬兵馬已在津州府合流,只等京中的信號了。” 嵐琛展開京畿地圖,排兵布陣,游刃有余。“沈…宮里懿貴妃拔了駱家,如今的東郊大營由莫兆掌管,裕王手中的五萬兵馬可以進(jìn)行牽制。”

    “還有三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喪禮,要加快手腳。”

    “敖登已率兵到了江夏城,北境的戰(zhàn)報今日早朝便會入京。”

    “這事,說到底是嵐沈兩家與皇室的私仇,百姓無辜。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好。一旦短兵相接,難免百姓無辜受累…” 沈宴濰看向奉真大師,謙和有禮道:“若大師肯出手相助,自然可保百姓無虞。”

    “沈氏能有此心,乃天下蒼生之福。” 奉真大師點頭應(yīng)下。

    早朝,北燕新王親率二十五萬大軍陳兵北境的戰(zhàn)報傳來,滿朝嘩然。

    “北境如今只余十萬兵馬,鎮(zhèn)遠(yuǎn)將軍與北境主帥劉達(dá)帶十五萬兵馬停在津州府,不如皇上派大軍即刻啟程,日夜兼程趕回北境。” 沈庭霖只當(dāng)昨夜之事全然未發(fā)生過,面不改色上前稟道。他如此行事,尉遲暄疑心深重定然懷疑北境軍與沈家沆瀣一氣,斷不會冒險放虎歸山。

    尉遲暄看向沈庭霖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似要將他千刀萬剮。秦家?guī)е本耻娫诼飞蠋夏啵T诮蛑莞t遲不回京復(fù)命,其中意圖再明確不過。就算他現(xiàn)在下旨給北境軍,怕是也使喚不動秦家了。

    “皇上,慈徽長公主身故,北燕如今與我大周此前所簽和書形同虛設(shè)。”左相上前,朗聲曉以大義道:“此時,趁我北境兵防懈若之事進(jìn)攻,若是不加以震懾…恐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

    尉遲暄看見左相,便想起皇后那日的一番話,瞠目欲裂。想動沈家,朝中,就還需要左相這根定海神針,他只能吞下這口氣。

    他明知敖登出兵有詐,卻不敢拿北境疆土冒險。北境的十萬兵馬,碰上敖登的二十五萬悍勇良將,破城不過須臾。如今京中可用之人,唯有蕭匯。沈家如今,是與敖登一起,拿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著他在京城與北境二選一。

    “蕭匯…” 尉遲暄神色陰沉,遲疑道:“你即可帶華南軍十萬兵馬,前往馳援北境。”

    “皇上!這…” 蕭匯如何不知眼下進(jìn)退維谷,沈家、嵐家、聯(lián)合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和北境,可也不能置北境大片疆土而不顧。若丟了北境,到哪里去找一如當(dāng)年的永靖侯府,重新奪回疆域。只得應(yīng)下:“臣,遵旨。” 心里,卻打起了旁的算盤。

    “蕭國公府世子,蕭炎,自即日起,掌禁軍城防。” 尉遲暄起身,留下這道之以后便散朝離開。蕭匯只帶了華南軍三萬兵馬回京,打得什么算盤,他心如明鏡。

    尉遲暄回到御書房,屏退眾人,坐在先袁氏皇后的牌位前,閉口無言。沈家不遮不掩地陳兵十萬于津州府,蕭匯一旦帶著華南軍前往北境,京中可用兵馬只有一萬禁軍、東郊大營的七萬兵馬,以及昭陵的兩萬兵馬。北境軍雖然勇猛,卻乏于遠(yuǎn)征,一旦動起手來,勝負(fù)難定。

    可北境,丟不得。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朝中竟找不出一人能與當(dāng)年的沈鶴安比肩,震懾北燕。

    可西郊大營的兵符,一直到現(xiàn)在尚無著落…先皇荒唐,難保當(dāng)年不是將兵符給了淳賢皇貴妃…

    “可恨!” 尉遲暄急怒攻心,抬手拂落了先皇的靈牌。他苦心孤詣布置的這局棋…從敖登逃回北境開始,急轉(zhuǎn)直下。

    “皇上。” 宋誠入內(nèi),“袁大人求見。”

    “宣!”

    “給皇上請安。”。袁溫孤進(jìn)到御書房,直接行了扣頭大禮,將官帽脫下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