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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醉酒 第45節(jié)

    “好。” 沈明嬌知道時間緊迫,也不問緣由,只是點頭應(yīng)是。

    “裕王的事我也最近才知道,你且等我消息。” 沈庭沛轉(zhuǎn)頭看向慈徽,滿眼欣慰,柔聲緩語:“你三舅母還在北境,待你嫁過去都安排妥當(dāng)了,她再回京。慈兒莫怕。”

    “三舅舅…” 慈徽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涌出來,抽抽噎噎:“我不嫁了,慈兒要在京城陪著你們,陪著四表姐。”

    “都是大姑娘了,還掉金豆,羞不羞人。” 沈庭沛從袖口里拿出兩只手鐲,各自放在兩個姑娘手里,一如舊時。臨走前又揉了揉沈明嬌的額發(fā),再三叮嚀:“凡事莫要逞強(qiáng),不可再以身犯險!”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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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用毒 [v]

    沈明嬌一夜未眠,守在在火爐邊。三個時辰里,一直在重復(fù)地滌器、煎茶、洗茶,再將茶湯倒掉…盤算著榮貴太妃的話,心亂如麻。

    “主子,” 觀棋進(jìn)來,手里端了幾樣小菜和米湯放在她手邊。到身后替她將長發(fā)挽起,“您這么熬著,身子受不住啊。”

    “陳宗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她原以為,尉遲暄會顧及著朝局安穩(wěn),對沈家徐徐圖之…到底是什么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突然加快了腳步,甚至不惜以自身為餌,開始著手清洗軍隊。

    清遠(yuǎn)伯府、左相府、御鑒司、禁軍、京畿守備軍,還有立場不明的裕王府,如三叔所言,北境大軍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沈家如今在京中的情況并不樂觀。她必須在蕭國公府回京以前,卸了尉遲暄的臂膀,至少…要為大哥和舅父回朝爭取時間。

    “主子放心。” 觀棋蹙眉,見她這樣不眠不休的,心疼得很。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主子,或許…不必這樣急的。” 自打進(jìn)宮后,日日夜夜這么熬著心血精神,時間久了,便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一旦蕭家入京,前朝后宮合圍之勢已成,無論是沈家、還是我,都會腹背受敵。” 沈明嬌端起米湯小口喝著,又細(xì)嚼慢咽用了些小菜。慢條斯理道:“北境雖然有武邑郡主和清云先生在,但能不能按照計劃拿下查干還未知;朝中世家多是些墻頭草之流,父親隱退已讓人心浮動,尉遲暄清洗了軍隊下一步便要對六部出手,到時免不得又是一場惡戰(zhàn)。只要我除了清遠(yuǎn)伯府,遮住皇上的耳目,能等到大哥與舅父回朝,沈家的勝算便大了。”

    “可…就算主子想拔掉清遠(yuǎn)伯府,也不一定要同時動皇后的,這樣的風(fēng)險著實太大了。”

    “對皇后來說,眼前的局面并非死局,只是皇上態(tài)度不甚明朗,皇后被讓渡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的旨意亂了心神,才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沈明嬌低眉斂目,蒼白憔悴的面上顯現(xiàn)出一種奇異妖冶的生機(jī)。她像是一株生長在毒瘴之中的藤蔓,撕扯吞噬著毒物為養(yǎng)分,不死不休。“等皇后緩過神來,意識到清遠(yuǎn)伯府倒了不一定牽連她時,就難辦了。”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風(fēng)險雖大,可一旦成事…尉遲暄,便再不足為懼了。

    “那主子呢?” 觀棋蹲在沈明嬌膝前,擔(dān)憂道:“這樣的大動作,皇上不會不察覺,奴婢擔(dān)心皇上激怒之下,會傷了主子。”

    “觀棋…你覺得陳宗如何?” 沈明嬌握著她的手,答非所問,輕聲慢語。

    “陳宗?” 觀棋不解其意,卻還是老實回答道:“醫(yī)術(shù)自是不用說,為人謹(jǐn)慎,是師傅門下的人,也是可信的。”

    “那…我為你二人賜婚可好?” 沈明嬌笑容溫婉,唇邊的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看著觀棋,喃喃道:“我想個法子,讓你回到永靖侯府…你二人師出同門,嫁給他以后,同他一起回師門,是個穩(wěn)妥的去處。何況…這些日子,我瞧陳宗對你,也不是全然無意的。”

    “可是觀棋哪里做錯了?主子不要觀棋了?” 觀棋向來處變不驚的面上,真真切切浮現(xiàn)出了急意。

    “人死如燈滅,入畫…我不記恨她,只是覺得可惜極了。” 沈明嬌拍了拍她的手,堅硬的外殼破碎,露出對只親近之人才有的柔軟心腸。悵然若失道:“自打入畫走了以后,我總有些后悔帶你二人入宮。依照如今的情勢,這次再回宮,兇險只會更甚從前。我想…給你安排個穩(wěn)妥的去處。”

    “沈家在宮里的人你都有數(shù),我總不會無人可用。” 沈明嬌看著她,柔聲道:“你從小陪我長大,在我心里與慈兒一般…”

    “主子!我不走!” 觀棋心里明白如今這一步棋她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毅然決然地打斷她的話,含笑帶淚堅定道:“若咱們沈家成事,我陪主子出宮逍遙山水。若是…不成,觀棋在宮里陪著主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主子,這是嵐琛公子差人送來的。” 觀棋見她還欲再說,索性岔開話題,從袖中拿出一塊腰牌。悄聲道:“嵐公子說,以防有人趁著皇上病中起兵亂,他派了嵐家的暗衛(wèi)在咱們營帳附近守著。”

    瑤招山事變后,嵐家與沈家選擇了截然不同的路,大長公主活躍于朝野內(nèi)外,嵐胥遺孀的身份雖為皇帝所忌憚卻能全身而退,絕非單單只靠著皇室公主的身份。在嵐琛十三歲時,接掌了嵐家的影衛(wèi)、暗探、包括大長公主手下的所有資源,手腕利落狠肅,將嵐家的陰影中的勢力打理得固若金湯,更上一層樓。

    想來,尉遲暄之所以大動干戈清掃軍政,也有被嵐琛出山逼急了的意思在…

    沈明嬌把玩著這塊刻畫著麒麟圖騰的令牌墨玉,微微用力,“咔噠” 一聲,浮雕彈起,里面夾著一張紙條。

    “莫憂。” 兩個遒勁飄逸的字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笄禮那日,祖母是提起過的,想要與嵐家親上加親…

    寒山困鐵騎,邊隅藏兵戟。赤血沾羅袖,朱墻殺讎家。兒女情長的心意,自打她打開姑母手書的那一刻起,便斷了念想。

    沈明嬌不動聲色折起字條放回原處,將令牌收入袖中。見外面天色漸亮,晨曦穿透幕布落到她面上,起身與觀棋道:“更衣吧!時候差不多了。”

    主帳外,皇后身著華麗的雀金裘彳彳亍亍,手里掐著沈明嬌給她的半顆藥丸,分明是深秋時節(jié),可脊背卻已汗?jié)瘛I蛎鲖傻脑挶闳缤瑦耗У驼Z般,不斷在她耳邊回響…明知是陷阱,卻無法說服自己放棄這一步登天的機(jī)會。

    她手里,還握著清遠(yuǎn)伯府布散在京中各府后院的部分暗樁,有沒有可能,皇上顧及著這部分勢力…即使清遠(yuǎn)伯府倒了,也留住她的皇后之位?但若是沈明嬌戳破了她的身世呢?大周斷不能有一位青樓出身的國母?便是皇上忍下了這口氣,但她也再無養(yǎng)育嫡子的機(jī)會…說不定,會如同先袁氏皇后一般,悄無聲息地從這深宮之中消失。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賈廉打斷了皇后的舉棋不定。“娘娘回吧!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見。”

    “皇上到底如何了?本宮見太醫(yī)來來往往,懸心吊膽了整夜。你去替本宮通傳一聲。”

    賈廉打量皇后面色焦急,眼下烏青,正猶豫著…回身便見宋誠從內(nèi)帳出來。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宋誠面色肅然,恭敬道:“皇上請娘娘進(jìn)去。”

    皇后腳步遲疑,深吸一口氣,落定了心神,徐徐走入帳中。“臣妾給皇上請安。” 隔著屏風(fēng),皇后看不真切內(nèi)情,只覺得這帳中皆是濃重的藥味,情真意切道:“皇上如何了?臣妾急得一夜未眠。”

    “皇后啊…進(jìn)來吧!” 尉遲暄聲音低啞,有氣無力。

    “皇上…” 皇后繞過屏風(fēng)進(jìn)了內(nèi)室,見他雙唇青紫,面色蒼白,心下大駭。不禁懷疑沈明嬌所言,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淚水奪眶而出,快步走到榻旁,哽咽道:“皇上…怎會如此?”

    “無礙…” 尉遲暄面上是罕見的柔情,握著皇后的手,安撫她道。

    “皇上…”

    “這些日子,圍場諸事,全靠皇后打理了。” 尉遲暄斷斷續(xù)續(xù)道:“懿妃的冊封禮未成,尚不能掌權(quán)。皇后到底是六宮之主,誰也越不過你去。”

    “臣妾明白的,皇上昨日晉封懿妃,是為了安撫沈家。” 皇后梨花帶雨,寬厚賢惠道:“臣妾不在意那些虛名,只盼能為皇上分憂。”

    “你受委屈了。” 尉遲暄打量著皇后,意有所指道:“朕受傷的事,莫要告訴皇祖母,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經(jīng)不得刺激。”

    皇后聞言,心間一凜。余光瞥過,卻未見皇上面帶慍色,松了口氣。低眉順眼回話道:“臣妾曉得的。”

    “懿妃與賢妃有身孕,今年秋狝意外頻生,皇后要小心照料。”

    “是。” 皇后見他不過說了這樣幾句話,便氣喘吁吁,順勢端起一旁的茶盞,遞到他嘴邊:“皇上潤潤嗓子…”

    “皇上,懿妃娘娘在外請見。” 宋誠進(jìn)來,回稟道。

    皇后手腕一抖,打翻了茶盞。“臣妾再替皇上換一盞新的來。”

    “不必了,你退下吧。”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沈明嬌與皇后擦肩而過,笑得輕快。

    “臣妾給皇上請安。” 皇后離開后,沈明嬌徑直繞過屏風(fēng)進(jìn)到內(nèi)室。

    “朕的嬌嬌…最配盛裝。” 尉遲暄出口贊道。她換下了騎裝,一身湖藍(lán)色的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鍛裳,配同色鳳尾裙,披著翠紋織錦羽緞斗篷,明艷不可方物。墨發(fā)挽成朝云近香髻,鵝蛋臉膚白細(xì)潤,淡掃娥眉如細(xì)柳,眼尾上挑勝過嬌花照水。

    “臣妾聽說,皇上中毒了?” 沈明嬌聲音如鶯兒清啼,不遮不掩的舒心暢意,一雙媚態(tài)橫生的美眸顧盼生姿。

    “是。” 尉遲暄勾唇,好整以暇看著她。“嬌嬌許久未在朕面前如此打扮了,倒是朕中毒,讓你開心了?”

    “是。” 沈明嬌眉眼彎彎,直言不諱道:“能見皇上吃得苦頭,臣妾自然高興。”

    “后宮三千,唯有嬌嬌這副模樣最合朕心。” 尉遲暄見她如此放肆,并未發(fā)怒,而是沉沉地笑出聲,欣賞著美人難得流露出的嬌嗔。“朕記得嬌嬌昨日在山中說:謀心欲斬我父者,焉能不恨?嬌嬌今日來,是為永靖侯報仇的?”

    “皇上這時候駕崩,對臣妾、對沈家可沒什么好處。” 沈明嬌掀起裙角,露出小腿上的傷口來。轉(zhuǎn)眼端詳著他臉色,玉指如兩情繾綣時那般,撫過他的眉眼,嘲弄道:“臣妾想,皇上是欲借昨日的刺殺,假意中毒…可眼下看,是弄假成真了?” 陳宗今早遞話給她,皇上確確實實是中了毒。

    尉遲暄心思被她挑破,收斂了面上云淡風(fēng)輕的笑意。“嬌嬌之聰慧,總能讓出乎意料。”

    “到底是誰,急著想要皇上的命吶?” 沈明嬌任他握著手,柔聲曼語,饒有興致細(xì)數(shù)道:“是蕭家?裕王?太子未立,或許是德妃?皇上…可得罪了好多人!”

    “那嬌嬌呢?昨日在林中,你與嵐琛都在,這般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尉遲暄瞧她笑得花枝亂顫,抬手替她扶正發(fā)髻上的步搖。“怎未動手?可是舍不得朕死?”

    “是啊,臣妾暫且還舍不得皇上死,所以今兒一早便巴巴地來給皇上送解藥了。” 沈明嬌起身走到外間,接過觀棋捧著的長寬足有一尺余的紅木匣子,放到尉遲暄跟前兒。“這些,都是臣妾從家里帶來的丸藥,其中不乏息蘘那樣的靈藥,皇上著人瞧瞧,可有能用上的?其中藥方,都是出自清云先生之手。”

    尉遲暄早前便聽宋誠說過,觀棋的師傅,正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神醫(yī)清云。正色對外喚道:“宋誠,召陳宗和張檁來。” 自打出了李太醫(yī)的事以后,尉遲暄的一應(yīng)脈案問診都由太醫(yī)院的正副院正,陳宗和張檁共同負(fù)責(zé)。

    “微臣給皇上請安,給懿貴妃娘娘請安!” 二人奉命進(jìn)到內(nèi)室,打開沈明嬌盒子里陳列的丸藥,一樣一樣地聞、捻,再三小心。

    “如何?” 尉遲暄問道。

    “有生之年能見到如此多的奇藥,實乃臣為醫(yī)者之大幸!” 張檁道。

    陳宗依舊是悶葫蘆一樣的性子,不言不語只顧著手頭的差事,將或許有用的丸藥撿出來。倒是張檁,激動得雙手顫抖,拿著清云先生親手所書的藥方,幾乎愛不釋手。“皇上,懿貴妃娘娘這些丸藥,實乃圣品,許多藥材臣只在書中見過!有了這些藥材,解毒無虞!”

    “陳宗。”

    “回皇上,張檁大人說的沒錯。” 陳宗精挑細(xì)選出三顆丸藥,謹(jǐn)慎道:“根據(jù)藥方,這三樣分別是須草、芝南和榮微凝練而成的丸藥,臣再輔以橘花粉、洛河碎、碳水,重新煉制,想來便可解皇上之毒了。”

    “皇上,將此丸藥重新以七角楓的水化開,服下即可。” 原本都是現(xiàn)成的材料,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張檁便將重新融合制成的丸藥呈上。“臣等已再三驗過,絕無問題。”

    沈明嬌接過丸藥和玉盞,親力親為,當(dāng)著尉遲暄的面,將丸藥化開。銀匙遞到他嘴邊,“皇上喝吧!便是不信臣妾,總該信兩位太醫(yī)的。”

    見他遲疑,沈明嬌舀起一勺,送入自己口中吞下。“如此…皇上總該放心了吧?”

    尉遲暄不再猶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毒既解了,臣妾便放心了。” 沈明嬌起身告辭,若有所思地輕撫著小腹道:“皇上可要早些好起來,臣妾母子…還指望著您呢!”

    “嬌嬌…”

    “皇上放心,您的病,想裝多久便裝多久就是。”

    沈明嬌出了營帳,面上不顯,卻是由觀棋攙著快步走回營帳。“小安子,你在外守著。”

    進(jìn)了內(nèi)室,沈明嬌終于忍不住,一口血嘔出來。

    “主子!” 觀棋急忙拿出事先備好的解藥給她服下。

    “不礙事的。” 沈明嬌重重咳了幾聲,將喉間的殘血嘔盡。握著觀棋的手,問道:“陳宗那邊,可都交代好了?

    “主子放心,陳宗方才解了皇上之前中的毒,又按照主子的吩咐用了蔓藤草。蔓藤草原本就是用來制造幻覺的慢性毒藥,陳宗會暫時先替皇上壓制住它的毒性。” 觀棋輕撫著她纖細(xì)的脊背,又探脈象,確認(rèn)無礙才放下心來。繼續(xù)道:“待時機(jī)成熟了,等主子吩咐,隨時可以再以七角楓引出毒性。”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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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嵐琛 [v]

    天地方收肅殺功,菊權(quán)傾倒不成叢。碎金狼藉不堪摘,圖得人知色是空。

    皇上中毒已有五天,消息不脛而走,人心浮動,讓本就飄搖動蕩的局面越發(fā)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