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深淵 第4節
與其說他真的當我是未婚妻,不如說當我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而已。 他的確似乎在努力靠近我,喜歡我,可也就僅限在這個階段了。 我相信,如果這個時候出現一個愿意接受他的優秀女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和我說對不起,然后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我不必傷心,這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對于他那種把感情不當一回事的人,以后的發展更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隨著癱瘓的時間越長,我再怎么懂得忍耐自己的情緒,可我還是即將要崩潰了。 我才27,為什么就困在這個軀殼里了呢? 每天像坐牢一樣,沒辦法選擇誰來看我,只能等著別人給予我維持生命的需求物。 聽著簡議晨帶著自負說著生活瑣事的時候,我雖然因為無聊有在聽,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越來越低,我越來越不喜歡他了,特別希望他的父母過來,趕緊把他弄走。 我的祈禱還是有點作用的,很快他的父母真的來找他了。 那個時候是下午,我和他午睡都醒過來了,正巧,簡父簡母兩個人開門的時候,剛好撞上他握著我的手親密說話的時候。 老兩口當然是震驚了,久久沒有說話。 他倒是冷靜,沒有放開我的手就主動打招呼:“爸媽,你們來了。” 簡爸比較快回過神,他可能考慮到我是因為誰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有所顧忌地說道:“嗯,聽說冉冉醒過來了,我們立刻處理好國外的瑣事趕緊回來了,怎么樣?現在病情恢復得怎么樣?” 冉冉這個稱呼挺親密的,但那是因為我見他們老兩口的次數不算少,他們是跟著我閨蜜叫我的稱呼來叫我,并不代表和我有多親密。 “和之前電話說的一樣,還是說不了話也動不了。”簡議晨還是沒有放開我的手,他的眼神從他爸媽那邊又落到我身上后,就黏在我身上不移動了,誰看了都知道他這樣大概對我的態度不一般。 簡媽先按捺不住,小步跑到簡議晨身邊,僵硬地笑了笑,一邊憐惜地鼓勵我,一邊想暗搓搓把簡議晨擠開,好隔開我們。 “爸,媽,”簡議晨笑了笑,“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吧,我有事和你們說。” 我有預感,他估計是要和簡爸、簡媽說他要娶我的人生計劃。 他本來就是肆意張揚的人,他爸媽也不可能因為他毀容就對他不愛了,所以他肯定在他家人面前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屑于把計劃藏著掩著。 他們一家人出去的時候,我說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只是在屋子里發呆。 那是非常漫長的發呆時刻,我下意識地盡量不去想他們會怎么討論,盡管我很堅信簡爸簡媽不會在這方面縱容簡議晨的,我也堅信簡議晨在時光的流逝后也會漸漸放棄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的,但我還是盡量不去想。 因為……因為太難過了。 我本來就孤身一個人活了那么多年,因為病情,我可能要更加無力地孤獨又可憐地活著,可能我以后會恢復吧,可是人的年紀越大,我又不是多么優秀的人,以后我的選擇是會越來越少的。 不管是工作,還是感情生活,我的未來都將是困難重重的。 有一瞬間我真的渴望簡議晨是真心依賴我,要堅持一輩子找我取暖,當我是垃圾桶。 可我不容忍自己這樣低微的想法,立刻放棄了,也就意味著把自己的精神推到一個更加孤獨的層面。 人生太難了。 我不想哭的,可是在這種即將面臨未來新階段的情況下,在壓抑了那么多天后,我真的忍不住鼻子酸澀,眼眶里迅速儲蓄淚水了。 當然,我顧及簡議晨一家人可能隨時進來,我這樣又不能自己擦眼淚,就逼著自己不要掉眼淚,勉強讓眼淚在我的眼眶里打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終于開了,但只有簡議晨一個人進來,他臉色冷颼颼的,速度極快地關上了門并反鎖,不讓外邊的人進來。 外邊的人敲了幾下門又呼喚了幾聲,可能是顧及這里是醫院,不能大聲喧嘩,也覺得簡議晨應該不會隨便改變主意,就不再敲門了。 簡議晨腳步輕快地走到我的身邊,看到我滿眼濕潤的樣子愣了愣,趕緊靠近我的頭,急道:“怎么眼睛那么紅,是不是哪里難受?” 我眨了五次眼睛表示否定,他才松了口氣,盯著我看了好幾秒,勾起笑容,邀功一樣說道:“不是疼痛的話,那你是不是猜出我要出去說什么了?你放心,我都搞定了,我父母會接受現實的。” 他離我太近,呼吸打在我的臉上,讓我有點不自在。 我移開視線好幾秒,才能勉強過渡到清醒狀態。 他對我還是有影響的,但我也很清楚那不是因為我愛他,只是因為我現在的病情,讓我比較難割舍面前這個關注我的人而已。 人病了就是這樣,需要很多很多的關注,很多很多的愛。 我盡量調控自己脆弱的情緒,他又開始說話了:“醫生說還有半個月,如果你一直這樣穩定的話,家里醫療條件也不錯的話,我可以帶你離開。” 我愣愣地看回他。 他輕笑一下,繼續說:“我準備帶你到我家住,是我獨居的房子。這個醫院距離我生活的地方不算太遠,但條件差,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沒等他說完,就立刻用力眨了五下眼睛,盡力強烈地表示我的拒絕。 他那么聰明,當然很快反應過來了,但他沒有同意我的抗議:“路冉,我知道你不想連累我,可是那真的不是連累。我需要你,也享受你需要我、等待我的樣子,你既然那么愛我,那當然要義無反顧地和我一起生活。” 我繼續用力地眨著五下眼睛表示抗議。 真的不行。 哪怕他再不好,也沒有犯過傷天害理的違反法律的事情,他只是缺點太多而已,沒必要在我身上陷入那么多。 我不會對他義無反顧,他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第6章 他還是沒有認為我在抗議,而是認為我拒絕是怕連累他。 我本身是孤兒,又是這副不能自理的樣子,根本沒有話語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面前網購給我用的生活用品。 他網購前都有給我看網圖,問我喜歡不喜歡。 我當然是喜歡的,他的品位不錯的,花錢又大膽,都是網上牌子貨,挑出的東西當然質量很好,造型也很好。 但我沒有回應,而是全程黑著臉不搭理他,繼續表示抗議。 “別皺著眉頭要我改主意了,你死心吧,我都既然要和你在一起,那肯定就是真的,我們好好過日子,你別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他等不到回應,干脆不給我看手機屏幕了,嘴角帶著些許自信的笑容,自顧自地說道,“你不挑那我按我心意來了,反正你在日記里也夸過很多次我挑東西的眼光很好,我挑的你應該都會喜歡。” 我有點嫌棄他的自信了。這個嫌棄倒是和他現在被毀了的樣貌無關,而是與他話說太多了有關。 在暗戀他的這些年里,我通過閨蜜的言語有監測到他不少的生活狀態,我深深地知道,他在親人面前都是那種高冷話少、說話自帶嘲諷的狀態。 我習慣他嘴臭又不體貼的人設了,他現在沖著我一副要對我好的樣子,但偏偏還莫名自信到嘚瑟的樣子,嘚瑟中還略微情商低的樣子,我真的難以接受,深感幻滅。 我知道他得意什么,他得意我是那樣深愛他,那樣為他著想,在我身上找他自己的存在意義。可一次兩次就夠了,久了之后,我這種天生同情心少得可憐的人,真的不想忍耐他了。 在我正用眼神無限驅趕他的時候,終于有另外一個人來了,來的人是我閨蜜。 “你不和冉冉說話,一個人笑著玩手機不好吧?”閨蜜她很怕她弟反悔虧待我,進門后一看簡議晨那樣,就立刻敏感地建議道。 “沒有一個人玩樂,我準備讓路冉和我一起住,在給她網購生活用品。”簡議晨把手機放下,一下子收起了笑容,臉上也沒有獨自在我面前說話時的輕松,又變回那副陰沉的模樣,“你來得正好,你知道路冉的喜好,要不你幫她安排一下她以后的生活用品吧。我沒有怎么親手幫人買過這些東西,不懂挑。” “我也不懂挑啊,”閨蜜嘟囔了下,心安理得地暴露她的廢物本性,“叫人來幫忙吧,我也去冉冉家看看她有什么東西可以搬到你家的。” 我瞪大眼睛望向她,我服氣了,雖然我這幅樣子不能自理,我的暗戀也暴露了,但是我還是一個女的啊,她身為閨蜜,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病弱的我住進一個男人的家里? 我瞪人的目光過于強烈,閨蜜看到后連忙過來緊張地問:“冉冉,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簡議晨在一旁插嘴幫我答了,“她是不想連累我,雖然一直不肯愿意和我住一起。” 我望向多嘴的簡議晨,發現他微微勾起嘴角,在深深地看著我,臉上的傷疤雖然猙獰,眉眼倒是露出些許溫柔,明顯沉溺在我的日記給他編織的夢里。 “啊?”閨蜜聽完,表情愧疚又有點無措,她笨拙地繼續安慰我,“冉冉,你真的不要擔心了,你很好,不管怎么樣都很好。誰遇上一個能愛到舍身救自己的人,都是遇到福氣的。簡議晨和你在一起是他的榮幸,你還是把精力和擔憂都放在恢復身體上吧。你的好日子還長著呢,要好好做準備去迎接。” 閨蜜這樣努力地安慰我,拔高我,我還是有一點點感動的,但感動根本抵不過我對她的無語。 這個世界我最親密的就是她了,她和我都毫無默契,我不知道怎么救助自己了。 我只能放空自我,期盼簡爸簡媽能給點力,可惜,他們再給力也無法阻擋簡議晨去照顧我,我畢竟救過簡議晨,他們太有良心,根本不敢在我面前說半點不是。 對簡議晨要和我在一起這件事情,他們再反對也只能拉著簡議晨去醫院門外偷偷進行。 我快哭了,我真的不需要他們那么體貼和有禮貌啊。 真的希望他們能好好學學簡議晨曾經的渣男行為,自私一點,別這樣不給力了。 可惜愿望和現實就是要對著干,我等不到簡爸簡媽強硬斬斷他們兒子意愿的時刻了,三天過后,我就被移動到簡議晨家去了。 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守在我身旁幫忙的,除了簡議晨和我閨蜜,居然還有簡爸簡媽,我是服了。 簡議晨住的這塊地方是郊區,地皮不算貴到離譜,所以他這種有錢人當然是住在大房子里了。 我待的房間自然也是特別大。 屋子里的擺設都挺好,我沒出息地有沉迷了片刻。 其實我也不算太窮的人,我唯一的家在全國房價最貴的城市,托父母的福,有兩套地段特好的房子,要是賣掉,我也算有錢人,所以和閨蜜這種有錢人成為好朋友的時候,我是絲毫沒有雙方差距太大的壓力的。 但前提是賣掉,沒有賣掉之前,我過得也就一般,很難有簡議晨家的好條件。 算了,他要照顧我就照顧我吧,也挺好,有閨蜜在,他也不可能對我做過分事情;閨蜜和簡爸簡媽呢,他們教養好,也不會對我不管不顧。 要是我以后能恢復了,和他們解釋清楚后,再想辦法償還他們對我的照顧;要是恢復不了,我琢磨琢磨怎么表達把我的遺產給他們吧,他們應該也不算太虧。 我放棄和他們這一家人溝通了,自暴自棄地讓自己換個思路活著。 這樣一想,我的生活瞬間好了許多。而且簡議晨也不知道是不是膩味我了,還是他工作真的比較忙,他以前經常去醫院找我呆著,但自從住進他這個家后,他倒是較少來陪我了。 白天基本看不到他了,傍晚的時候他才過來找我,然后陪我到差不多十一、二點后,他才準時去睡覺。 他不在的時候,只有護工陪著我。 護工是個性格還可以的老阿姨,姓吳。 雖然我無法和她對話,但她在我清醒的時候,會變著法子讓我不無聊,還很尊重我的意愿,認真研究我眨眼睛的次數,順從我的想法。 不過今天,她陪我時間比較少,因為她少見地拉肚子了,一連去了兩趟后,第三趟她足足在廁所里呆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我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但苦于沒有辦法去查看,只能一個人在病床上干著急。 距離傍晚簡議晨回來還有好幾個小時,我真怕這個吳阿姨在這個時間段里有什么三長兩短。 可是……可是我真的無能為力。 我就是個廢人,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種時刻。 鼻子酸澀得厲害,我差點難受到哭出來。 正當我最無助的時候,空曠的房間里忽然突兀地傳來一個詭異又熟悉的男聲:“吳阿姨,你擅離職守太久了,路冉現在不對勁,請你立刻到她身邊查看!” 那聲音很大,還帶著點電音,我被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是簡議晨的聲音。 那他不出現,聲音還那么大的話,說明……他在這個房間安裝了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