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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26節

    闕道子不知道說什么。

    他的眼眶在發熱,心口卻在沸騰般地燙。

    “好,好。”闕道子哽咽:“師兄,我聽您的。”

    “我明白該怎么做了。”

    “您去吧。”他的眼神漸漸變化,迷茫與猶豫從眼瞳融化,化作堅硬冷峻的磐石:“您去吧。”

    “您是無情劍主,您來劈開方向。”

    闕道子說:“劍閣永遠在您身后,為您鎮守四方。”

    “……”

    什么也不必再多說,江無涯對著他笑一笑,手按在他肩膀,微微用力拍了拍,然后往門外走去:“小辛。”

    奚辛從軟榻跳下來,昳麗慵艷的少年,從始至終百無聊賴的模樣,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闕道子只看見他冷漠而無表情的面色,繞過自己,不緊不慢跟上江無涯的腳步。

    “元景爍。”

    大堂里,元景爍突然聽見叫自己的聲音,他抬起頭,對上長者溫和的目光。

    他松開纏著刀柄的布,站起來。

    江無涯又叫晏凌:“晏凌,你也來。”

    晏凌隔過窗直直望著遠方的玄天山,被這一聲打斷,紛亂的意識回神,他頓了一下,從窗邊慢慢站起來,到底默然向江無涯走去。

    兩個人都到江無涯面前,齊身站著,江無涯望著他們,那目光不像在看人,像看見昂揚挺拔的棟梁。

    “什么也不必問。”

    面對兩人詢問的目光,江無涯只說:“你們與我來。”

    所有人都站起來,呆呆而茫然地望著江無涯帶著兩位首徒徑自出去,后面只懶懶綴著一個絳紫袍美艷的少年,從始至終誰也沒看。

    楚如瑤與侯曼娥也站起來,望著他們的背影摸不著頭腦,這時,楚如瑤看見闕道子下樓來,眼睛微微一亮,下意識想問什么,闕道子卻沒有看她,他的目光緩緩罩過所有人,沉聲說:“所有人,從這一時這一刻開始,少說、多聽,睜大你們的眼睛,能看多少看多少,把每一件事,記進心里。”

    所有人呆住了,呆呆望著他。

    闕道子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他只沉沉望著每個人

    “你們大了。”他說:“該擔起這天下了。”

    江無涯帶著兩個年輕人走,走出小鎮,走到玄天宗無盡長梯前,仰起頭,望盡萬千罡烈刀風之后,那遙遠浩大的玄天山門。

    數十個小小的人影站在山門前,像即將被雨水傾盆淹沒的、渺小無力的螻蟻。

    天邊忽而一聲重重的鐘響,片刻后,有燦爛的光輝慢慢映亮天空

    梵音吟唱,明霞漫天。

    天地第二位化神。

    江無涯微微一笑。

    “全衡子,仲光啟。”

    江無涯的聲音朗朗,像覆海的風,浩浩湯湯,鋪向整座恢弘懸天之山:“你們占得夠久了,讓黑淵重見天日吧。”

    第220章

    仲光啟覺得自己快死了。

    歲月與記憶像握不住的水,從他掌心無知無覺流走,他的腦子昏昏沉沉,不記得自己在哪,不記得自己在做什么,有時候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但那些痛苦與絕望像深深刻在骨頭上的疤,哪怕血rou愈合了、皮膚完好無損了,也仍然在身體的最深處,永遠連綿不息地疼著。

    仲光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延續到他徹底閉眼的一日,但當梵音悠悠唱起,他慢慢睜開眼,模糊的視野中出現天空光輝的明霞,浩大的劍勢像從天鋪來的幕布,籠罩住整座壯闊的玄天之山。

    那一刻,仲光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想,這一天還是來了。

    他感到痛苦,卻又期待,他心口流淌著不忍心的血,又有無法言喻的迎接解脫的歡喜。

    但他到底還是站起來,艱難地站起來,慢慢拿起身邊的刀,慢慢往外走去。

    仲光啟沒能走到山門,因為那遠道而來的不速客已經登堂入室,一襲白衣,身無華飾,素身從容站在正殿前,負手望著他。

    玄天宗的長老們挨挨錯錯在周圍,氣氛僵硬而古怪,卻沒有誰敢上前去攔

    ——曾經的滄瀾第一人,現在又化了神,誰能攔他?誰敢攔他?

    誰也沒見過化神,甚至無法想象化神究竟意味著什么,哪怕他們不怕死,也害怕江無涯一怒之下對整個玄天宗做出什么事來。

    只有一無所知的年輕人才會把江無涯當成個溫和的長輩,他們卻是親眼見過,那把曾經的太上忘川劍下淌過多少滾熱的血。

    仲光啟也見過。

    但刀宗總要有人不能退的,所以他緩緩開口,用刀割沙啞的嗓音:“大尊——”

    “仲光啟。”

    江無涯卻淡淡打斷他:“你看看,我身邊站的是誰。”

    仲光啟目光移過去,看見僵硬如石雕的元景爍,和他身邊,如松柏挺拔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清眉寒目,眼瞳漆黑疏冷,薄唇冷冷抿著,可即使這樣的面無表情,也掩不住俊秀柔和的臉廓。

    “……”

    仲光啟怔怔看著晏凌,眼眶無知無覺濕潤。

    奇怪的嘶啞聲從他喉嚨里滾出來,他的手在顫抖,那把曾經大殺四方的重刀在他手中一起顫抖,幾乎掉下來。

    他已經握不住刀了。

    一個握不住刀的刀客,他的性命已經沒有意義。

    空白的軀殼還站在這里,可那個真正的重刀刀主仲光啟,早已經死了。

    “所以,你欲如何?”

    一道蒼老枯寒的聲音緩緩從后面響起

    江無涯目光緩緩掠過如傀儡空殼的仲光啟,隔著所有人,淡淡望著那被簇擁著緩緩走來的佝僂人影。

    所有人驟然一驚,連忙看過去,頓如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倉惶欣喜道:“宗主來了。”“宗主!”

    全衡子拄著拐杖,慢慢地走過來。

    這是一個無比蒼老的老者,一重重的褶皺像刀刻的溝壑烙在他臉龐,深深凹陷的眼窩里眼瞳已經斑白不清,在這樣一座盛名累累的刀宗里,他卻拄著拐杖,像凡間田頭最平凡的老人,可他走過的地方,所有玄天宗的長老紛紛低頭恭順又依賴地讓出一條路來。

    全衡子,玄天宗宗主。

    他太老了,早已經不管事了,玄天宗諸多內務盡數由長老們共同商議處置,他曾經一度就像凡間個年邁的老頭,看著子孫繞膝,頤養天年,靜靜等待著最后的歲月到來。

    但當護持山門的長老神色倉惶撲進來的時候,全衡子就知道,那注定是他的奢望。

    全衡子慢慢走來,他的眼睛已經花白模糊,但他的眼神仍然強硬而冷酷,有著刀一樣的氣勢,他沒有看全身顫抖的仲光啟一眼,只是看了看晏凌,然后冷冷看向江無涯,粗啞地一字一句:“江無涯,你欲如何?”

    他大概是世上僅剩的敢直呼江無涯名姓的人。

    江無涯淡淡一笑,對他的態度并不以為意。

    如果可以,他本并不想與這位曾經的長輩走到這一步,但可惜,這世上很少有如果。

    做過的事,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當年事如何,一筆陳年爛賬,事到如今,我無意干涉。”

    江無涯指著仿佛僵成石雕的晏凌與元景爍,平靜說:“但這兩個孩子,一個是我劍閣首徒,一個是玄天首徒,天賦卓絕,心性誠烈,是稟承天意的大氣運者,更是滄瀾未來肱骨棟梁,我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擋了他們的路,害他們走向歧途,干脆就把他們來過來,將這樁恩怨斷個干凈,一一說個清楚。”

    全衡子冷道:“你要如何斷清?”

    “很簡單。”

    江無涯說:“第一,放黑淵現世,歸于晏凌;第二,玄天宗宗主位傳于元景爍;第三,玄天宗自請退出三山,我保玄天宗所有無辜弟子無恙。”

    所有人全身大震,有人驚怒脫口而出:“你這是逼我們去死!”

    江無涯看向那人,他的目光平和,可其實一絲笑意也無。

    他沒有說話,沒有承認,也就沒有否認。

    玄天宗所有人瞬間如墜冰窖。

    他們突然意識到,江無涯是認真的。

    “想放出黑淵,需要我等竭力獻祭,黑淵一出,鎮山龍脈崩塌,玄天之山瞬間轟沉。”誰在撕心離肺地哽咽:“你不是要玄天宗退出三山,你是要毀了玄天宗!你是要毀了玄天宗啊!!”

    “玄天之山,在百年前就該沉了。”

    江無涯平靜地回答:“你們奪了黑淵,才多續了這百年的命,但這占來的命、本就不是你們的,如今也是時候該還了。”

    眾人悲憤的神色一滯,仿佛被戳中了深藏的心事,不少人低下頭,露出更濃重的心虛和羞愧。

    “占不占奪不奪又如何!這世間弱rou強食,虎豹吞羔羊,是亙古至今的道理,我玄天將沉,難道便坐以待斃?難道就眼睜睜等著宗山傾頹?!”

    冰冷蒼老的聲音倏然響起,仿若重鐘震響。

    “黑淵正邪難辨、從不受控,黑淵主晏之云驕狂跋扈,黑淵掌于她之手,是禍非福、后患無窮!那黑淵我玄天便是占了又如何,害她一人,自此黑淵再無后患,又護我玄天萬世太平,玄天不沉,三山不傾,若非如今這天地大變,這滄瀾本能長長久久太平下去!!”

    晏凌猛地攥緊拳頭。

    全衡子神色不動,只冷冷望著江無涯:“江無涯,你也不必做那惺惺正義之態,不必講那等空話,你若身處我這位置,也做得出這殺一人成萬世太平的狠心事!”

    江無涯沒有反駁,只是笑了笑:“也許吧。”

    他說:“所以我今日來,本就不是與你等講道理,我只是需要你們這樣做罷了。”

    全衡子死死瞪視江無涯,那眼神似要將他千刀萬剮。

    全衡子厲喝:“若我等不從,你又如何?”

    江無涯平靜說:“那我便親自啟出黑淵,但玄天宗以黑淵續靈脈的丑事將傳遍九州四海,載入紀史,自此玄天萬年榮光一朝如山崩飛灰湮滅,任世人踐踏唾罵。”

    “!”全衡子眼睛幾乎冒出血來:“江無涯——”

    “江無涯。”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全衡子猝然一滯,愕然地轉頭,看見仲光啟突然像是鎮定下來,抬起頭,用一種無法形容的眼神定定望向江無涯。

    晏凌看見他的眼睛,遍布血絲、疲憊不堪,但是仍然能看出深黑的眼瞳,可以想見年輕時,會是怎么風發傲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