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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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去,點了一壺清酒。 酒家客人不多,除了酒家老夫妻倆招待,還有一個少女,秀眉清目,氣質溫婉安靜,輕手輕腳做著擦桌清掃的活兒。 奚夫人像是知道他想什么,悠悠地說:“你一進去就給李叔嚇得夠嗆,不知自家破落小攤怎么就招來了你這樣的人物,親自過去戰戰兢兢給你上酒。” 奚柏遠腦中記憶浮動,恍惚真看見那時自己笑著擺擺手,提起酒壺倒了半杯,自酌自飲。 他其實喝不了酒,但他有一個極會喝酒又喝得極風流漂亮的弟子,他這個當師尊的當然不能落于人后。 “你那樣子看著多瀟灑啊,可我分明瞧著,一杯下去你臉就紅了。” 【他喝酒,粗糙的酒液滾入喉頭,火燒火燎的灼氣上涌,他腦子立時就有些暈了。 他撐著額,恍惚面前人影晃動走過,然后他桌上多了一壺水,一碟花生米】 “我看你醉得厲害,好心給你送水送小菜,結果你還嫌棄。” 【他愣了一下,笑:“酒家上錯了,我沒點小菜。” 對面擦桌的少女回頭,說:“是送給客人的。” 他失笑,自然看不上這凡人小館的小菜,嘗嘗凡人的酒只當品個野趣就算了…事實上就連那酒他喝一口也不想再喝第二口。 但他也不會說出來叫人難堪就是了。 他笑道一聲謝,起身想走,外面竟下起小雨,春天難得見霧蒙蒙的天氣,雨水滴滴答答打落枝頭桃花,比起常見的桃花爛漫的場面,竟別有一番意趣。 他生出些趣味,又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喝那口酒,想伏稷佛尊那一句“心境未滿” 他已經半步化神,伏稷佛尊卻說他仍心境未滿。 那心境圓滿,豈不是就能問鼎化神? 他心緒不免涌動。 大道三千,他已經走到能走的盡頭,他不想像伏稷佛尊那樣憾然坐化,若能有機會再進一步,展望更遼闊的風景,他當然愿意付諸努力,只是機緣難求,他不知破道的機遇在哪兒。 雨漸漸小了,他站起來準備走,那少女才過來收拾桌子,她垂著頭,清秀的相貌素雅柔順,像街邊靜靜開放的小野花,平凡寡淡得招不來任何注目。 他見過修真界太多美人,到他這個境界,再絕代的美色都已經不足為意。 但這少女的淡然讓他有些詫異,哪怕看見他,連掌柜都惶恐地親自來招待,她也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活似他只是天上一朵普通的云,沒有多看他一眼】 “我給你收拾酒杯,你卻瞧我一介凡女竟然對著你還頭也不抬干活,故意促狹我。” 奚夫人笑:“我記得清楚,你指著那壺殘酒,笑得特別神氣,說:’酒家收好這壺酒,以后會有人愿意出高價來換’。” 奚柏遠終于開口,聲音不掩傲意:“我與伏稷佛尊論道天下皆知,等我走后自然有人會查到這兒,高價換這壺我喝過的酒。 奚夫人只是笑,繼續說:“我問你為什么。” 奚柏遠冷冷說:“因為這是我喝過的酒。” 奚夫人看了看他,忽而笑:“一位不會喝酒又偏要喝酒的奇怪客人的酒?” 奚柏遠突然喉嚨發澀,看著她笑盈盈的眼睛,好半響才啞聲:“…你這小丫頭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戲謔我。” 奚夫人說:“小女不知客人是誰,但客人這般風姿,必是位絕代人物,想必不會和我一介無知凡女計較。” “好啊,你還與我戴高帽。”奚柏遠重新代回那種輕巧而高的語氣:“那我要是偏與你計較呢?” 奚夫人作福禮手勢:“那小女只能再努力多給您戴幾頂高帽,給您哄得高高興興不舍得與小女計較啦。” “…從沒有人敢與我這么說話。” “小女惶恐。” 奚柏遠哼笑:“我看你一點不惶恐。” “那大概是因為…” 奚夫人忍不住笑:“您實在太俊俏了。” 奚柏遠一顫,驟然從回憶中驚醒,猛地握住她手臂,咬牙切齒:“那時你就是處心積慮魅惑我,我早該知道,是你膽大包天,你長得這樣溫婉,我信你柔弱無害,你卻故意撩撥——” 奚夫人被攥疼了,反手拍他手,他手下意識松開,她沒好氣說:“叫我這一介凡女陪你渡紅塵尋突破的不是你自己嗎,現在倒一股腦推我頭上,當初可是你先對我表白的思慕,要不然我早就清清靜靜嫁給東頭鄉紳家的王大哥了。” 奚柏遠臉色青紅交加,像是要殺人。 奚夫人突然“噗嗤”笑出來:“算了算了,不說那些了。” 奚柏遠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他煩悶得恨不得現場拔劍殺人,但當她又枕回他胸口的時候,那口氣突然散了。 她瘦弱的身體依偎在他懷里,甚至讓他感受不到重量。 他心里沒了氣,卻漸漸發空。 她清淺的呼吸在晚風中太輕了,像稀薄的云煙,幾乎聽不見 天上突然炸開了煙花,淅淅瀝瀝的細雨降下,落在身上,轉瞬化為柔潤的元氣,籠罩整座青水鎮。 奚柏遠怔怔望著天空斑斕的煙火,聽見奚夫人輕輕地笑:“是小辛送給我們的驚喜。”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笑意,輕得像一場囈語。 奚柏遠的心更空了。 心臟像是漏了一個大洞,里面的東西流沙般墜走,這種失去的感覺讓他恐慌。 他緩緩抱緊她,想把那些流走的東西撈回心里,想堵住那個洞。 奚夫人望著天空,燦爛瑰麗的煙花映在她眼中,她想到那兩個孩子會站在城墻一起看煙花,小姑娘會提著漂亮的花燈,小辛會趁機踮腳去親她,她無奈又崩潰地躲。 她莞爾,又偏過頭看著她的丈夫,他望著她,眼神中的冷酷與堅硬卻像蚌類的外殼,艱難地死死地籠住里面脆弱的蚌rou和咸澀空茫的液體。 奚夫人輕輕伸手,摸摸他的臉頰。 “我放過你了。” 奚夫人笑:“你自由去吧。” 奚柏遠沒有說話,他死死盯著她,不知何時發白嘴唇開始顫抖。 “我答應小辛會等著他的花燈,我想再等一等。” 奚夫人聲音越來越低:“…但是如果我睡著了,你就替我接過來吧。” 奚柏遠嗓音嘶啞:“別睡。” “其實我真想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但誰叫我愛的是一個混蛋呢,還是算了,這樣他又得不高興,還讓我的孩子也不高興。” “別睡。”他的聲音漸漸上揚,壓抑著瀕臨爆發的情緒:“蘇慧蘭,你不許睡!我不許你睡!” 奚夫人閉上眼,慢慢握住他的手,很溫柔。 “其實你猜對了,當初是我先故意撩撥你的。” 她忽然笑了下,笑得特別狡黠。 她想起那一日黃昏,沿著小橋盡頭緩緩走來的青年,他掀開門簾,白衣勝雪,懸著柄如玉長劍,像天上的神仙,又清俊又神氣,還有一股說不清的清高勁兒,輕飄飄對她笑了下。 她就想,這世上怎么有這樣俊俏的人呢。 “我悄悄告訴你啊…” 她唇角翹起來,聲音漸漸湮沒:“…當年是我先對你,一見鐘情……” 她的手從他掌心滑下去。 她閉著眼,唇角輕輕翹著,恬靜地像是睡入一場美夢。 奚柏遠呆呆看著她,好半響,全身開始發顫。 那種感覺像墜海,先是沒有感覺的,直到浪潮覆滅身體,窒息的絕望才后知后覺漫上來,他腦子嗡嗡作響,眼前發黑看不清東西,顫抖地抱住她。 她在他懷里。 可是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 當意識到這一刻,奚柏遠心底那個洞突然漏空了。 他呆呆抱著她,覺得自己應該想很多事,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來,他覺得自己該說什么,可是喉嚨只滾出奇怪的嗚咽,像是血沫,粘粘膩膩糊住他嗓子。 到最后,他只能慢慢低下頭,臉埋進她漸漸冰涼的頸窩。 …… 林然和奚辛放完煙花,就去放河燈。 她折了好幾個紙托,把手上提著的花燈一個個放在紙托上。 她一邊放,奚辛一邊給排位置,把元景爍送她的青劍燈排在第一個、并且在紙上悄悄戳了好幾個洞…然后是云長清送的竹子燈,然后是她自己的小兔燈,最后心滿意足把他送給她的桃花燈排在最后面最重要的一個。 林然:“…”行、行吧。 林然接過來,眼疾手快給元景爍的花燈換了個新紙托,然后在奚辛反應過來之前把它們一溜串推出去,小心看著它們越飄越遠而沒有翻倒,才松了口氣。 林然偏過頭,對上奚辛兇殘的目光。 林然汗了一下,避重就輕:“那個,你的花燈也放了唄?”她看向他手里的花燈,一共兩個,一個是給奚夫人的桃花燈,一個是她送他的貓咪燈,她折個紙托給他讓他把貓咪燈放了。 “不放了!”奚辛猛站起來氣踢一塊石頭,直接把石頭踢成粉末,兇神惡煞:“走了!” 林然其實想說不放怎么祈福啊,但是她看了看那坨石粉堆,覺得偶爾少說幾句還是可以長壽的。 他們往回走,奚辛一手一個花燈,又不滿意,她要幫他拿著他也不給,他把兩個花燈都放一個手提著,空出只手握她的手。 林然已經佛了,愛握就握吧,青春期小孩,她是徹底沒辦法,只要別再垂涎她臉蛋子就行了。 兩個人像放學的小學生手拉手往回走,煙花在頭頂此起彼伏地盛放,元氣化作的細細小雨淋在身上轉瞬蒸發,有一點涼,但是又很舒服。 林然突然覺得很輕松。 林然看著月光在腳下打下的影子,被樹枝隔成一段一段,她想起小時候玩過的踩格子,悄悄伸腳去踩。 她一踩一個準,步子漸漸加快,然后踩下一個的時候,另一只靴子卻提前伸過來,被她一腳踩住。 林然僵了一僵,惴惴抬頭看著奚辛表情。 奚大爺出乎意料沒有生氣,而是直直看著她,突然說:“我今天特別高興。” 林然愣了愣,然后心一下軟了。 她用力點點頭;“我今天也特別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