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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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無涯擺了擺手,神色溫和,可尹小姐就是知道他不會留了。 尹小姐住了聲,望著他走出茶樓,緩緩步進如織的人潮,皎皎白衣被鍍上半邊瑰光,頎長清癯的身影消失在晚霞中,有一種外人看不懂的崢嶸與平和。 謫仙來去,非凡俗中人。 王侍令推門進來:“先生走了?” 尹小姐點點頭,王侍令走過來,輕手輕腳穩穩抱過孩子,另只手又去攬尹小姐的肩膀。 尹小姐不好意思,輕推他:“還在外面呢?!?/br> “又沒有外人?!?/br> 王侍令有點委屈地說:“而且剛才你說你那時滿心都是那小子,我聽得真真的,我不高興了,你得補償我,你得對我好點?!?/br> “…”尹小姐無言,看他催促地瞅自己,到底微微紅著臉,依偎進他懷里。 王侍令立刻攬住她肩膀,摟著媳婦,美得像一只得意甩著尾巴護食的大狼狗。 尹小姐靠在丈夫的懷里,聽著他心口一下一下沉穩的心跳,忽然有些恍惚。 這些年,她其實偶爾會想,如果沒有人攔她,如果她執意跟著元少俠走了,會是什么樣? 她會再見不到父母、見不到弟弟,沒有尹家貴女的避風港,她也不會嫁給她的夫君,不會有她可愛的小嬋娟。也再沒有人這樣溫柔地愛她、呵護她。 她是能如愿跟著元少俠,但她會很累,她永遠不懂元少俠在想什么,在雪山那邊那個陌生的、可怕的新世界,她也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不斷遇到更好的女子,他們會有新的交集,而她只會不斷地落后、落后,直到有一日她累極了,拼盡了所有努力,也只能跌倒在追逐的那條路,絕望地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大步遠去,去到更優秀的姑娘身側、去到她不可見的遠方。 她也會想,如果那天她雖然沒有跟元少俠走,但元少俠也不曾抱她、不曾與她說那些推心置腹的話,她沒有釋然,她的所有記憶只停留在求而不得的那一刻,又會是什么樣? 她一定會很不甘、很委屈,她會想,他為什么不愿意帶她?她哪里不好她還可以改啊,只要他喜歡,她愿意為了他付出一切! 越得不到就越渴望,她會想這輩子再也遇不到那樣灼目的驕陽了,她會絕望,會自我厭棄,她滿腦子都會是自己無望的愛情,不想吃飯、不想治病、對什么事都再無意趣,父母的擔憂弟弟的關心也再觸動不了她,她身體受了寒,她會很快虛弱下去,也許虛弱地嫁到王家,當她的夫君滿面笑容挑開她大紅的喜帕,面對的只能是她漠然的臉,她無心與他經營這個家庭,她也不會為他生下小嬋娟,他們夫妻彼此陌路,她也許會在某一天自請住進佛堂,然后纏綿病榻,孤零零地絕望地死去… 尹小姐突然打了個寒顫。 “怎么了,冷了?” 王侍令立刻察覺到,就要脫下外氅給她披上,尹小姐搖了搖頭,環住他的腰,深深依在他懷里。 她想起那時昏睡中,隱約感覺自己被抱進個泛著竹香的溫柔懷抱,半夢半醒中,聽見女聲輕輕對元少俠說:“最后一段路你來抱她吧,跟她說清楚,別讓她一輩子有遺憾?!?/br> 尹小姐突然紅了眼眶。 “沒事。”她笑著說:“我只是覺得,我真的好幸福啊?!?/br> 王侍令卻聽見她話中的哭腔,還以為是自己剛才說的話讓她傷心了,頓時無措,小聲說:“你別哭,我沒有生氣,咱們不從一開始就說開了,我逗你的,我心里感激他救了你,要不然哪兒來我的好媳婦…不哭不哭啊。”他一下一下撫著她后背,毛頭小子般哄她,旁邊襁褓中的小嬋娟像是感覺到母親哭了,小嘴一扁竟然跟著哇哇哭起來。 “婉兒婉兒她又哭啦!我哄不好你快幫幫忙,哎你個小壞蛋這時候還鬧你娘…” 尹小姐眼淚流得更兇,在丈夫寵愛的絮叨聲中抱過小嬋娟,輕輕地搖著哄著,看著她水洗似天真剔透的大眼睛,破涕為笑。 林姑娘,你看見了嗎,我過得很好很好啊。 我有了世上最好的夫君,我用愛養育我的孩子,我可以陪父母盡孝、看著弟弟長大,我也成了這一方的主母、守護這座城池的百姓,學會肩負起責任、也受人敬重、愛戴… …林姑娘,我知道,是你改變了我的一輩子。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 元景爍很久腦子都是木的。 呼吸得仿佛不再是空氣,而是鋼針,一根根扎進他心里,扎得鮮血淋漓,從喉嚨涌上什么粘稠的東西,他嘴里漫起血腥味。 她站在他面前,雪白長發飄揚,看來的眸子明透又清冽。 元景爍張了張嘴,乍一下竟然沒出得來聲,眼眶卻先紅了。 “阿然?!?/br> 他啞著嗓子:“別這么對我?!?/br> 你可以拒絕我,可以對我生氣,但你怎么能說是你耽誤我? 我把我對你的心意視作寶貝,滿心歡喜地小心翼翼想捧給你,你怎么能看都不看就扔在腳下,指著斷然說:就是這個東西阻礙了你的路,我對不起你,你快丟棄了它。 這是在剜他的心,他的心在流血,你看一看,它在流血啊。 林然看著他眼底翻涌的黑氣,心里卻越來越難過。 她以為她陪著他,是可以護一護他,是偶爾用自己的經驗指點他,是可以努力讓他少走些彎路,是對他好。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是嗎。 是她讓他過于依賴她、對她產生執念?害得他險些墮魔? 怎么能這樣啊。 林然想,他可是元景爍啊。 是最風流情義的俠客,是有著善良又正直內心的少年郎,無牽無掛、意氣風發,有光輝的前途,有燦爛的未來…他怎么可以放棄這一切、放棄自己最本我的堅持,為了她,道心破碎、墮落成魔呢? 她不能允許。 元景爍急促說:“我只是想保護你?!?/br> “我明白,也很感動?!?/br> 林然毫不猶豫:“但如果保護我需要你墮魔、需要你沖動死去,那我不需要。” 元景爍緊抿著唇,執拗說:“我愿意。” 林然:“可是我不愿意。” 元景爍顫了顫。 “你是在拒絕我,是不是?” 他眼眶越來越紅,卻仍然倔強說:“我只是想保護你,你得留下來,就算…” 他咬著牙:“就算不為了我留下,你不還要回你的宗門嗎?你不想想你的師兄弟們?你的師父?你這樣走了,你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就算不為了我,為了他們你也要搏一搏!” 林然沉默了一下。 “比起親眼見到,我一直覺得,能知道大家都平平安安地走在各自的路上,也很好?!?/br> 林然平靜看著他:“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選擇的,都是我覺得最能讓我開心的,就比如現在,我不覺得去妖域很會痛苦,但如果你為我犧牲掉自己的前途,我才是真的難過?!?/br> “你會為我難過?!?/br> 元景爍鼻尖酸得厲害,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你關心我,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我——” “那不一樣?!?/br> 林然輕聲說:“你其實都明白,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是我的弟弟,但僅此而已,其他的,我給不了,我真的沒辦法給…如果我有哪里讓你誤會,我向你道歉,好不好,真的對不起。” 元景爍臉上一點點失去了血色。 她有什么可道歉的?她怎么能向他道歉! “…別這么決絕行嗎?!?/br> 他聲音嘶啞,他都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是他仍然控制不住地求她:“我可以等,多久都沒關系,我都想好了我可以——” “景爍?!?/br> 林然忽然嘆了一聲:“你這個樣子,讓我心里難受。” 元景爍聲音戛然而止。 …… 皚皚雪原在腳下鋪開,江無涯落下來,鞋底虛踩著厚重的雪層,慢慢走著 走了一會兒,江無涯突然站定,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東西:一顆被靈氣包裹著的徐徐燃燒的火星。 這是林然長明燈的一部分。 劍閣親傳弟子的長明燈供奉在祁山大殿上,闕道子怕江無涯不放心,特意取出這一小塊給他隨身帶著。 小小的火星燃燒,江無涯忽然有點累了,他索性就地盤坐下來,在漫天風雪中,看著它在掌心微弱卻柔韌地搖曳。 來這一次凡間,讓江無涯回憶起許多事。 江無涯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想起那次劍閣新弟子入門大典,他第一次見到林然。 闕道子后來無數次笑說沒想到他會收徒,他也笑,不說自己其實一開始也沒想過收徒。 直到他看見阿然。 江無涯還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坐在不打眼的側角,看著那群孩子排著隊乖巧走上大殿,一張張天真稚嫩的小臉怯生生抬起來,忐忑又期待地望著他們。 闕道子看中了為首的那對小男孩女孩兒,其他長老也各自挑選合眼緣、屬性相符的弟子。 他一眼就看中了她。 小姑娘站在隊伍不起眼的角落,身上衣服灰撲撲的,餓得面黃肌瘦,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眼巴巴四處看希望被選中,她就低頭慢吞吞盯著腳前面那一小塊位置,也不是害羞,不是膽子小,就是呆,呆呆得近乎木訥。 很多人猜測他選這個弟子,是看出她的劍道天賦?還是最早就看出她體質特殊? 江無涯想,其實都不是。 是因為他當時望著她,望著她頭頂小小的發旋,宿醉的腦中就莫名只有一個念頭:這小姑娘,怎么這樣可愛啊。 然后他要來名冊,翻了翻,點出她的名字。 她呆了好半響,抬起頭。 他那才對上了她的眼睛。 江無涯閉了閉眼。 他想起尹小姐最后問出的那句話。 他知道尹小姐是什么意思,是怕他有什么特殊規矩,是怕這些年林然和那少年在一起若有了心意而被他硬生拆散。 其實他不會,他不是棒打鴛鴦的長輩,也不會因為那少年出身凡人界而有任何偏見,只要她喜歡,他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江無涯并不覺得林然會與那少年有什么情思,從一開始就不覺得。 為什么呢? “我認識的是意氣風發的元景爍,他會對我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他說他會見到很多的風景、卻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滯緩前進的步子,他說誰也不配讓他低頭、誰也不能折辱他的驕傲?!?/br> 林然一字一句:“景爍,如果是我耽誤了你,那我寧愿我從一開始就沒出現在你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