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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別…… 果然是大徒弟。 溫廖說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沉默地注視著小殷別,思緒萬千。 然而小殷別的敏銳度超過了她的想象, 對方似乎察覺到她的猶疑, 笨拙地站起身來,跌跌撞撞想要朝著海邊走去。 溫廖立刻喊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帶著一副討喜的笑容,“天色已經晚了,jiejie想必是餓了吧?” 他指著面前的大海,“我很會抓魚的,我給jiejie抓魚吃?!?/br> 海風大了些,那個小小的孩童孤零零的站在白色沙灘上,似乎下一秒便要被海風拍打在沙灘上。 他分明緊張得手指都在抓著衣角,臉上卻帶著一副勢在必得的神情,仿佛不出片刻,他便會捧著幾尾大魚回來。 他在證明他的有用價值。 他清楚的知道,像自己這么大的孩童,若是遇上什么危險,根本不可能活得下去。 他在擔心……她拋下自己。 溫廖心口處微微一痛。 遇到殷別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掩藏住自己的窘迫與怯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大人。 除了初次相遇的狼狽之外,相處十余年,他永遠都是得眾人稱贊,處事妥帖、謙遜有禮的那個大徒弟。 溫廖竟不知他在年紀更小的時候,需要偽裝出一副懂事而有用的模樣,去討好那些更強者。 大徒弟曾經提過,幼時他雖遺落在外,卻并未受苦。 如今看來,想必都是謊言。 若不是生活所迫,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又怎會養出一副謹小慎微、善于偽裝的性子? 光風霽月的驚崖劍君在幼時到底經歷過些什么? 溫廖從這一刻忽然徹徹底底的意識到,她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世界里的人,哪怕是相處十余年的徒弟們。 她將他們當作完成任務所必需攻略的人,除此之外呢? 她有真正的想過他們性格養成的原因,又真正的去了解過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嗎? 如今任務已經變相完成,再來看之前所做的點點滴滴…… 溫廖忽然想起了在現代世界時曾經玩過的攻略游戲,是的,她一如既往就是那個攻略者。 然而不同的是,不同于攻略游戲里的紙片人,如今在她的面前的,都是一些活生生的、有血有rou的人。 溫廖背脊發涼。 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徒弟們的立場上去看待整件事情。 若是有一天,自己也突然發現所謂親密好友,摯愛之人只是一個抱著目的而來的攻略者…… 又何其殘忍。 她為大徒弟的偏執而心驚,但對于這樣一段從一開始便不對等、不公平的關系而言…… 大徒弟的偏執又有什么錯? 錯只錯在,她蠻橫地介入了他們的生活,又注定要離開。 這是事情被戳破之后,她第一次與大徒弟面對面相處——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個失去了記憶的孩童。 溫廖喉頭發苦,眼眶也不知不覺泛起了紅。 小殷別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么會置身于一個孤島之上,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跟一個長得十分美麗,看上去卻有些古怪的jiejie待在一起。 他只知道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復雜,復雜得他根本解讀不出其中含義。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在這個看上去荒無人煙的孤島之上……若是她徹底拋棄了自己,他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而且……她好像快哭了。 小殷別扯了扯她的袖子,“jiejie,你不要哭,餓的話你就忍一忍,你在此處稍微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便給你帶些吃食回來?!?/br> 他像個大人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慰,轉身便要向淺海中走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胳膊突然被人輕輕拉住,隨即他被摟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那懷抱中氤氳著一點淡淡的香味,比他在那些官家太太小姐身上聞到的味道還要好聞千百倍。 一道溫柔的聲音在他耳畔說,“不用去,這些都交給我。” 小殷別懵懵懂懂地想,世間原來真的會有如此溫柔美麗的人。 就像是……就像是夢醒時分,清晨溫暖而明媚的陽光,照耀在他的每寸皮膚之上,蠱惑著他再度墜入夢境之中。 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眼前這個人,將會成為他未來歲月中最為重要的人。 他下意識輕輕勾住了她的小手指,努力揚起頭朝她眨了眨眼睛,“那你會拋下我嗎?” 那個美麗的jiejie愣了愣,隨即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笑得就如同天上的皎月,“不會,你安心等在此處便好。” 然而這話卻沒有安慰到他,他反而將她的手指握得更緊。 只是溫廖還沒有出口安慰他,對方便乖覺地松開了自己的手,“那……我便乖乖在這里等jiejie回來?!?/br> 到底年歲尚小,哪怕懂得隱藏,但藏不住的擔憂也從他眼角眉梢中傾瀉出來。 溫廖忽然覺得這個年歲的大徒弟雖然令人心疼,但卻比其他時候都要可愛得多。 她彎眼一笑,主動牽起了他的手,“聽說你抓魚的技術很好,那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小殷別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興奮得幾乎想要在原地跳躍,但卻又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然而快樂的情緒卻從他上揚的嘴角中傾瀉而出,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