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一把拉住老嫗，苦苦哀求道：“大娘，您再行行好，再給我兒找一戶人家吧。”

    婦人把小一點(diǎn)的孩子推到老嫗身前，“您看看這孩子，濃眉大眼的，準(zhǔn)會有人喜歡的，大娘，算我求您了，他跟著我是活不下去的。”

    小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老嫗身前，魚娘趁機(jī)看到了他的臉，果然是個漂亮娃，虎頭虎腦的，難怪在這個孩子不值錢的時候會有人愿意要他。

    婦人“撲通”一聲跪在了老嫗身前，死死拽著老嫗的衣服。

    老嫗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終于松了口，“你先在這等著，還有一家也要孩子，不過要年齡小點(diǎn)不記事的，我去幫你問問看看行不行。丑話說在前頭話，要是他們家也不要，你可不能再纏著我了。”

    婦人感激地不停給老嫗磕頭，“大娘，您是個好人，老天爺都在天上看著呢，您以后一定會子孫滿堂福壽安康。”

    魚娘只覺得魔幻極了，原本人人唾棄的人販子在這個世道居然變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老嫗走后，看熱鬧的人也都漸漸散去了。

    婦人摟著兩個孩子坐在地上，沉默無言，怔怔地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氏搖搖頭嘆了口氣，“真是作孽。”

    王氏接過她的話，“誰說不是呢，做娘的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哪個愿意把孩子親手賣掉。”

    王氏摸了摸二丫的細(xì)軟的頭發(fā)，“別看我的二丫只是個女娃，可誰都別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不然我非得和她拼命不可。”

    顧氏也心有余悸，小聲說道：“幸好咱們路上不缺糧食吃。”

    又過了不多時，老嫗帶著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過來，“我啊，嘴皮子都快說破了，王老爺才愿意過來看看咱家孩子長啥樣。”

    婦人趕緊把孩子推到王老爺身前，局促地說道：“這是小娃，今年剛過四歲生日。”

    王老爺把小娃拽過來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問他：“你知不知道你是哪地方的人？父母都姓誰名誰？”

    婦人緊張地盯著小娃，小娃看了他娘一眼，搖搖頭，“我記不清了。”

    婦人長舒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間落回到肚子里了。

    王老爺點(diǎn)點(diǎn)頭，對老嫗說道：“行了，我看就他吧，年齡雖然大了點(diǎn)，養(yǎng)養(yǎng)興許就不記得了。”

    王老爺從懷里掏出來一兩碎銀子給婦人，“這錢是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才給你的，你把這孩子養(yǎng)的好，我也不會占你的便宜。外面的黃花閨女才值幾百錢，一兩銀子夠你們吃一段時間了。既然這孩子我養(yǎng)了，以后就和你們沒瓜葛了，以后再念著他都別來找。”

    婦人含淚接過一兩銀子，點(diǎn)點(diǎn)頭，一字一句說道：“我知道，以后我們是生是死都和小娃沒關(guān)系。”

    王老爺把小娃抱在懷里，轉(zhuǎn)身要走。

    小娃趴在王老爺?shù)募绨蛏虾蛬D人對視，小聲喊了一聲：“娘。”

    婦人的眼淚瞬間落下，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道：“我不是你娘，你以后乖乖聽話，別回來找我。”

    說完扭頭再也不看小娃一眼，背著他無聲抹掉臉上肆虐的淚水。

    魚娘在一旁靜靜看了一會兒，又縮到陳氏的懷里。

    陳氏摟緊魚娘，“別怕，娘不會把你賣了。”

    第39章 賑災(zāi) 李家和劉家在官道野外胡亂湊合著……

    九月的天氣頗有些涼意, 一直到現(xiàn)在濯陽郡都未下一滴雨。

    李家和劉家在官道野外胡亂湊合著過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后略微收拾了一下，又接著去官道上排隊(duì)。

    排隊(duì)需要守著位置, 時刻警醒著別被人占了，災(zāi)民悄悄下黑手的不少，李叔河幾乎一夜沒睡，打了個哈欠, 上了板車打算稍微睡一下。

    魚娘把位置讓給他，自己跳了下去。

    等待進(jìn)城的隊(duì)伍極其緩慢地向前蠕動, 一眼望去, 幾乎看不到盡頭。

    魚娘夾雜在中間, 人小個低，往上看是沉悶的天，往前看是密密麻麻的人, 再往左右看，還是人，推車的人，走路的人，背孩子的人，到處都是人。

    她嘆口氣, 這樣走著還不如坐在板車上來得自在。

    一旦隊(duì)伍開始往前動起來，小孩子也不敢四處亂跑了。他們雖然小，但是知道逃荒路上一定要跟緊大人的步伐，否則落在后面，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大家的行李都在板車或者獨(dú)輪車上，所以單純走路的人反倒是兩手空空、輕松多了。

    這樣一來，魚娘一路上只能被陳氏牢牢牽著, 一旦她開始東張西望，有點(diǎn)想亂動的跡象，陳氏就會嚴(yán)厲地瞪魚娘一眼，直到她乖乖聽話在陳氏身邊縮成個小鵪鶉。

    這樣走了大半天，還是沒有走到城門外，連城門的邊都沒摸著。

    因著依舊在災(zāi)民隊(duì)伍里，劉氏不敢光明正大給眾人發(fā)吃的。索性他們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早上便已經(jīng)把一整天要吃的都給發(fā)下來了。

    魚娘緊靠著陳氏，把頭埋進(jìn)她的懷里，悄悄摸摸把一小半耐饑丸塞進(jìn)嘴里，再慢慢咀嚼，直到都咽進(jìn)肚子里。

    她吃完耐饑丸后，偷偷往四周看，果然，劉家人和李家人都十分謹(jǐn)慎，若非一直盯著他們看，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正在吃東西的。

    等到下午，天邊的太陽正是最毒的時候，李叔河終于睡足了，魚娘又重新爬上了板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