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沈堰東還是沒聽懂,只是茫然的看著她。趙阿姨俯身接著去擦電視柜,嘴里還絮絮叨叨說雙胞胎的事情。他在這片絮叨中,腦子忽然轉過了彎,他想到了除夕那個晚上。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沖動,而她竟然也沒阻止。他想可能她也沖動了,原以為她多半會吃藥,畢竟她連結婚都不愿意想,更不想說小孩了,沒想到竟然沒有采取避孕措施。他想起倆人親密時那個福至心靈的瞬間,現在覺得她不是害羞,或許也是在大冒險......她那天來,一定是想跟他說懷孕的事情,結果他卻說了那樣一番話...... 隔了這么久,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整個人忽然不可抑制的發起抖來。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仿佛怎么打都不夠似的,他猛地連著給了自己好幾個耳光,打得耳膜嗡嗡作響,嘴角有血流出來。趙阿姨嚇壞了,沖過去死死捏住他的兩只手腕,急不擇言的開解道:“小沈小沈,別這樣,你不知道,不是你的錯,而且你們也不在一起了,孩子留下來確實難辦,她也沒其他辦法,你不要太自責了。” 他當然知道她沒辦法,她本來就不想生,是為了滿足他才半推半就了,可他做了什么?他痛苦的伸手捂住了額頭。好一會兒,勉強平靜下來,可聲音還是帶了一點抑制不住的哭腔,他說:“今天您先走吧,等會我把費用轉給您。” 趙阿姨有些猶豫,說:“就差一點就弄了,要不我弄完就走。” 他語氣不容置喙:“您先走。” 趙阿姨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又開解了幾句,然后收拾了東西,就走了。 門一關上,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兩張小茶幾,桌上的東西乒乒乓乓落在地上,他忽然站起來,一股腦砸了好多東西。他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恨自己,還是在恨她,但他必須砸點什么來發泄,不然他就只能砸自己。他真蠢,他早該知道,倆人聊結婚那晚,他就覺得不對勁。她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理智的人,如果明知道他要什么而她又給不了的情況下,一定不會再淌這趟渾水。她一定早就想好了,一定是有可能的,所以才又來了。而他明明早在她搬到醫院附近之時就感覺到了她的誠意,可后來為什么漸漸把這個忘了,總覺得她是一時興起,上頭快下頭也快?好像無論她做什么,他都無法相信她,總覺得她會是她父母的翻版,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無法永遠。他坐在那一片狼藉之中,忽然拿手捂住了眼睛。 好一會兒,他抓起手機,拿了鑰匙下樓了。 他不知道要找她說什么,但他想看見她,或許看見了,他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章檸正在書房寫稿,聽到砸門聲,起身去開。她原以為是陸觀潮,沒想到是沈堰東,微微一愣,而且他似乎出來的很急,穿著家居服和拖鞋就來了,臉上多了幾道被什么飛濺物割出來的小傷口,她困惑道:“你來干什么?” 她的臉還是那張臉,沒什么變化,不過眼睛已經冷了,連恨都看不到,只余陌生和隔閡,沈堰東看著她,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章檸見他一直不說話,關上門,轉身要回書房,結果門在合上的最后一瞬間,忽然又被人從外面撐開,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人從后面緊緊抱住。他呼吸急促,氣息沉重,人有些顫抖,像剛逃過一場浩劫似的,半天才抖出一句沉重的話:“對不起。” 她知道他在對不起什么,剛才趙阿姨給她打了電話,說他如何知道了雙胞胎的事情,如何覺得對不起。不過她無所謂了,反正那股不惜一切都想讓他滿足的心情已經過去了。她靜了一會兒,冷漠道:“沈堰東,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這也沒什么。只是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走下去,千萬別回頭,將來你成功了,我還敬你是個不耽于兒女情長的人物。反復橫跳,猶豫不決,什么都想要,只會消耗掉我對你的最后一點期待,別讓我想起你就作嘔。” 他忽然像被明火被燙到了,猛地松開了她。 她頭也不回的進了書房。 好一會兒,章檸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慢慢走到書桌前坐下繼續敲字。可沒敲兩行,她忽然抬手一揮,筆記本推著桌邊的咖啡杯、糖果盒、抽紙嘩啦啦落在地上,她趴在了那里。 沈堰東幾乎是恍惚著下了樓,腦子里翻來覆去只有“作嘔”這個詞。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令她作嘔。以前也不是沒分開過,可再見面,她仍然是笑意盈盈的。她總是一副誰都可以理解,什么樣的選擇都能理解的樣子。他知道她肯定會恨他,只是沒想到會厭惡他,那這厭惡就是真的了。他好像才知道什么是結束,根本無法像上一次那樣友好結束。這次結束是皮rou撕開,血rou模糊。這才是真的沒有退路,而不是他想象中的沒有退路。想象畢竟還存在模糊空間,而現實是沒有半點余地了。 他回去了。 第44章 (修) 你說荒誕不荒誕?…… 五月底, 沈堰東和周臨西訂婚了。 他們舉辦了一個訂婚宴,沈堰東這邊無人可來,就請了好些東懷醫院的領導, 還有同事。所有人都在恭喜他, 只有馬教授一個人表達了自己的憂慮,他說:“我擔心你會為其所累。” 沈堰東也知道,可有些事情已經由不得他做主了, 他只能往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