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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娘親和師傅故去,他辭別西丘山的鄉(xiāng)親們入世還恩情,所見的女郎又有不同,南方的溫婉,北地的端莊,但不論南北,鄉(xiāng)里還是城中,他都從未見有那位女郎能拎著裙子苦追盜賊半個城的,所以當時他贊她大義并非是場面之詞。 美貌又有義氣的女郎總是格外令人注意的,賀云歸自小便是極其清醒之人,他心中知道,在那一刻鐘,自己那永遠飄忽的注意力定格在了這位陌生的女郎身上,他對其并不覺得反感,甚至覺得很是新奇。 只是他還未體味多久那種新奇的感受,這位來去都如風的顧女郎便帶著人走了。 余槐城是個從踏入便能感覺它與眾不同的城池,整個大齊包括京城在內的城池渾身都透露著一股腐朽陳爛的味道,它們陷在淤泥中而不自知,它們的主人沒有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走上一條不歸路,只一昧沉浸在紙醉金迷中和黑暗一起沉淪。 但余槐城卻不同,它便如它的新主人般有笑聲有掙扎出淤泥的勇氣,也有新生的希望。 在腐朽沉悶中活得太久的人,總是眷念難得的光明,所以他們決定在此小住幾日。 魏七和這位女郎說第一句話時,他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原來她就是肖鶴尋口中的女反賊,當朝狀元背叛朝廷另覓的新主。 聞名不如一見,傳聞中威風霸氣的女反賊,實際上看著跟個孩子似的。 再一次見面,是在魏全纓做東請客的席上,這場打著答謝幌子實為試探的晚飯吃得心思各異,當日回去賢王讓永安去縣衙送信時,他恍然才記起這女郎是亂世之中的一縣之主,非尋常人家的女郎。 賀云歸此生之愿是還完家母生前所欠恩情后,便游歷于山水之間,自覺與顧月照肖鶴尋等弄權奪勢之人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那便也不需要多余的相交。 再次見面還是在飯桌上,她向他要花醉的方子。 花醉確實是他閑暇時做的小玩意兒,有劇毒也是真的,不過不會喪命,若無解藥最多變成一個不能動彈的活死人,當時給魏全纓此藥是以備不時之需,不想他竟用此藥逃出了魏家。 他和她并無交集,沒有剛見面就將毒藥送人的道理。 最后是魏七來尋的他,攜恩索惠的事魏七做得很是順手,他其實本可以拒絕的,出于一種連他都不懂的心理,他將花醉的方子給你魏七。 顧月照看著像自己行來的郎君,不禁挺直了腰背,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要回的道理吧? 今日的賀云歸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錦袍,自上半年下雨后,余槐城城門口那幾株百年老樹也煥發(fā)了生機,如今雖已入秋,但依然翠綠依舊。 天青色的身影在朦朧的翠綠中格外的顯眼,他的氣質很矛盾,溫潤又孤僻,不愛說話,總喜歡站在角落靜靜的觀察著一切,卻又令人難以忽視。 “顧娘子。” “賀郎君何事?” 賀云歸看著杏眼圓睜帶著微微防備的女郎,心下覺得好笑,他拿出一張紙遞給顧月照,“花醉的解藥方子。” 顧月照驚訝,“給我的?”不是說非恩人不相贈嗎? 看著那雙圓眼睛中的情緒從防備變成驚喜,賀云歸矜持的點了點頭,“便算送顧娘子的見面禮。” 他送完就走,徒留顧月照滿腦子問號,思考在古代什么樣的關系在見面時才會送見面禮? 直到肖鶴尋的車架朝遠方行去,變成一個黑點,顧月照也還沒能想明白。 不過,管他呢,花醉的解藥,這可是個好東西,人既送了,她也就大大方方接了,大不了下次見面時也補一個禮便可。 顧月照和魏全纓并肩朝城中走去,她問,“護衛(wèi)隊的訓練情況如何?” “一切如常。” “始安縣派來的人可有異動?” “他們如今就住在泓來客棧,平日多去幸福小鋪和縣下各村鎮(zhèn)打探土豆玉米等糧食的消息。除此之外還和城中富戶來往甚密,前幾日有一個妄圖回始安縣報密的,被護衛(wèi)隊半途攔下了,正關在縣衙大牢。” 在顧月照和肖鶴尋周旋的這段日子,余槐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始安縣與余槐縣相鄰,余槐縣又是修路又是種新糧食的,周邊的縣城或多或少都聽見過風聲,只是相比較其他縣城的觀望,始安縣卻做出了實際行動,派了不少人過來打探。 “始安縣縣令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 “如今始安縣令乃西齊郡貞陽縣人士,娶妻劉氏。這劉氏之兄乃京都張尚書門生,咱們在縣衙的人說,月前縣衙收到多封京都來的信,一開始只是讓查李信在余槐城失蹤一事,后頭才讓他探聽余槐的新糧種。” “張尚書?宮中那位柳貴妃的表兄,八皇子的表舅?”她曾經(jīng)讓譚見青和她捋了一遍京都的官員關系,對這位張尚書還有映像。 “正是。” “這關系可真夠繞的。”顧月照嘀咕了兩句。 余槐縣到底是被京都的人知道了,但愿肖鶴尋能給點力,幫她擋住京都的壓力。 “魏七,通知望山和四娘,將手頭的事放放,咱們按計劃行事。” “是!” 顧月照往前走了幾步,沒聽見跟過來的腳步聲,奇怪的問不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魏全纓。 “你怎么又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