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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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設好。 驚殺和尚端坐在特為他備下的灰色蒲團上,緊閉雙眼,不住默念經文,敲打身前黑漆木魚。 一身雪白的僧袍,映襯著桌上黃色的菊草,讓人觀之不禁想起長峰幽云,竹欞清雪。 白晝換為深夜,上空無月,星辰隱于烏云后。 一個空蕩蕩的蒲團留在靈堂中,坐在上面的人,不知何時離去了。 或許,并未離去。 孟滄踏入靈堂內,悄然站到葉棐身側。 小小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強打精神,看向來人:孟師叔,你怎么來了? 說到一半,葉棐指著靈堂中另一人,已經搖搖欲墜要睡著的林管家,歉意地笑笑,壓低了聲音。 孟滄將左手背到身后,袖子中剛抓的瞌睡蟲,發揮作用罷,從他袖子里飛了出去。 來看看你。 葉棐今夜為葉夫人守靈,膝蓋跪得酸疼,想站起來,都有些直不起腰,軀殼實在廢,對著孟滄,肚子竟然還咕咕叫了起來。 boss君從未如此難為情。 坑爹的炮灰身體,不求你有**的本錢了,給爺**一點,不行? 葉棐趕忙捂住肚子,卻見孟滄從袖子里取出兩個青紅色的果子。 他大喜,搶過來:師叔我愛你! 孟滄: 孟滄腦海里瞬間千轉百回,最終艱澀地開口:吃吧。 為了一果子便口吐狂言今天今天,不宜說教。 孟滄看著師侄狼吞虎咽,恨不得連果核都吞了的吃相,終未忘了此時乃對方母親逝去的日子,強行將即將脫口的話憋回肚子。 來日方長,不急。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在碼~ 跟你們說了,這本真是甜文,不騙人。 無責任小劇場: 孟滄: 師侄這樣,一定是平日被疏于照顧的緣故,我要多看著。 后來 凌一頃按劇本打上魔界最后一層,萬魔殿里眾魔君喜不自勝,前來拜迎手里全拿著一個臉盆大小的碗。 凌一頃:這是什么魔器? 魔君們:回陛下,這是可以裝大量食物的碗。 凌一頃: 魔君們:陛下,您什么時候做飯? 凌一頃:我從來不做飯,但我會煉丹,你們要嗎? 魔君們頓時十分失望,紛紛散去,凌一頃十分尷尬,拉住其中跟自己關系最好的一位:難道前世的我,很會做飯? 魔君道:當然,每次下廚時,為了搶剩下的食物,萬魔殿都比神魔大戰時爭的還厲害。 凌一頃:丹藥不比吃食來的珍貴? 魔君一臉同情地看著他:那可不是一般的吃食,是孟皇獨創的,既好吃又能提升魔魂資質的極品補藥。這萬魔殿中的兄弟,全搶著,至少吃過一次,只有您,沒辦法,只能錯過了。 凌一頃懵逼中,接過魔君遞來的一本珍藏書,書名: 《橫流食譜》 開篇第一頁,一行小字: 我并非擅長廚藝,為我家邪神做的多了,也就有了所謂的廚藝。 第82章 破道之初 葉棐吃完兩個果子, 意猶未盡,眼巴巴望著孟滄:你在哪里摘的? 孟滄隱去自己方才探查鐘別離所在的經歷,只道:樹上總共這兩個。 葉棐靠著靈堂內柱子, 調整一下自己的跪姿, 讓這具軀殼沒那么累。 孟師叔, 你可為誰守過靈? 孟滄想了想:沒有。 門派內若有人去世,其余弟子會在他熄滅的魂燈前上一柱香, 關系好,就多上幾柱。 葉棐對原書中略過的背景介紹挺感興趣,湊到孟滄身邊, 問:那, 若是親朋好友和家人逝去,你怎么樣? 孟滄看著他被火燭照亮的小臉,聲音淡淡:靜坐, 靜思, 追溯過往。 師父隕落時,他五十八日未眠, 每夜靜坐于凄霜崖, 對月垂目, 直至那一年北風嘯盡,又一歲春花發散。 葉棐一拍大腿:你這多難受,有心事絕對不能憋, 我跟你說, 就吃吃喝喝,多吃多喝多睡, 把時間睡過去,自然就行了。不要多想, 把那人的東西都放在自己視線之外 他這說辭有點稀奇,孟滄反問:你是如此? 葉棐深吸一口氣,想到黎鈞被自己捅死后多番經歷,欲唾罵,勞資憋屈還不是為了你。 現實逼人成熟。 葉棐訕訕道:偶爾,這樣。 他將腦袋縮回披風里,垂目不再看向孟滄。 明面上,他還是剛喪母的弱質少年,不好前后搖擺,為一隨口的話題唾沫飛濺。 一句話,他還想要臉。 葉棐憶起黎鈞逝去第一日,他春風滿面回到諸天神殿,清除一切舊部,只剩自己一個人站在紅帳燈彩間。 笑容隨著神穹的云彩飄動,一點點黯淡下來。 第二日,他收走所有黎鈞的舊物,鎖進自己的芥子須彌中。 第三日,他閑得在神殿中亂逛,在那人曾經臥室中發現一根未能送出的紫竹簫。 他曾撒嬌著說,想要學吹曲,和他一起吹那支曲子。黎鈞教了他技法,也答應送他一管新的簫。 第四日,他坐在側殿的屋頂上,抱膝,頭埋在膝蓋中間,靜靜坐了一整天。 第五日,他對著池水,用手一點點擦洗那盞其實并未落灰的蓮燈。 第六日,背著妖蛛妖鯊,他躲在房間里,屏蔽聲音,手指笨拙地摁著那管紫竹簫,希望發出和某人一樣的簫聲。 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 直至三千年后,天道有言:【氣運子之神格,已下界為人。】 點星的火燭之光漸漸消失在眼前,耳畔只余青年道士平緩的呼吸聲。 清晨與昏沉的頭痛感一起到來,一縷陽光自外面照進屋子。 葉棐捂著頭從床上爬起來。 真是大意了。 下界數日,竟毫無提防,昏睡一場。 他正眼一瞧,看見孟滄端坐在外屋茶桌旁,自己身上的衣服皺了些,還是昨夜穿的那身。 葉棐起身下床,穿好鞋子,來到孟滄身邊:師叔,我怎么睡這來了? 孟滄轉頭,對他淡淡一笑:見你跪得辛苦。 葉棐掃了一眼他置于桌上的佩劍,驚奇道:師叔此時要出門? 孟滄答:我答應一朋友,三日后歸,今日暫回去了結此事。 答罷,他又看著葉棐的眼睛,補充道:我去去便回,劍留下。 葉棐倒不是擔心他一去不復返,而是這山下的朋友可不就是他假裝的老王掌柜? 現在回去,哪還見得到人 葉棐有點心虛,怕被看出來,有意岔開話題:師叔,我昨夜沒說什么胡話吧? 這人一看就一宿未睡,在這里守著他。 葉棐只是隨口一問,并不覺得自己還會說夢話,只是他這一問,竟問得孟滄神情滯了一瞬。 沒有。 不信! 葉棐發誓從孟滄臉上看到了猶豫的表情,即使很快便消失了。 不是吧? 他真說夢話了? 說了什么? 天道這個傻X? 葉棐覺得,最有可能便是這一句了。 夢話都是潛意識,他潛意識肯定最想罵天道!! 沒有什么。 發覺葉棐有點懷疑的眼神,孟滄無奈道。 沒有什么,潛臺詞還好,那就是有什么!而且很那啥! 葉棐一臉探究的表情。 如果不是怕傷了孟滄天才的大腦,他真想立刻動用搜魂術。 他可是反派boss,所有反派的頭頭,肚子里折騰人的法術一想一大堆,都不用原地再創造! 我到底說葉棐心一狠,猛地轉身回頭,打算直接問清楚: 桌子旁空蕩蕩,只剩一把長劍。 微微探查,長劍的主人已經行至山下。 葉棐: 反派boss君憂心忡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知道這張少年臉并不美,頂多稱一句,清純可愛,那也犯不著跑那么快,跟躲母老虎似的吧 山下。 孟滄一邊飛快略過山川草木,一邊不斷控制自己,莫去想昨夜的事。 然定力總有一定的限度,他越是拒絕回憶,越是容易想到。 想到昨夜,少年栽倒他懷里,嫩白的小臉縮在披風中,半遮半掩,閉著的眼眸圓圓一圈。 他以為他是安靜地在沉睡,抱起少年,飛身而去,抱著他進入對方的臥房。 少年頭沾到枕頭那一刻,松開對他袖子的鉗制,如雪球一般翻了個滾,背對著帳子,睡得入迷。 孟滄微微一笑,替他掖好被子,做盡一個師叔該做的,如此罷,起身欲守在門外。 黎鈞 靜謐的夜里,這一小聲的夢語,清晰傳入孟滄的耳朵。 梨梨菊? 孟滄懷疑少年還在惦記吃過的果子,湊近,俯身。 少年果然又抱著頭下的枕頭,嘟囔了一遍:黎鈞你頭發壓到我了 孟滄啞然,將少年不小心纏死在枕間的頭發輕輕解開,再將多余的枕頭拿開。 黎鈞。 是少年曾經寫在紙上,不愿讓他細看的名字啊 孟滄一時涌現出無限的思緒: 黎鈞,是誰? 是和少年一起長大的孩子嗎? 又或者,是其他人又或者,并非人 孟滄看向少年葉棐的眼神更加復雜。 雖然,這本緣于,對方本就是一個無比復雜的存在。 本來,不管他是誰,最后結局如何,事情結束,都會是他所過山川一處飛掠的迷花。 但現下,孟滄難得在眼睛里生出一絲迷茫。 多年心湖如鏡,頭懸彎月。 仿佛有一輕小的雜石,昨夜飛過鏡湖月,掉落進平滑如鍛的湖面,頓時,一圈細小的漣漪,帶著越來越多的水紋,席卷了整片心湖。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劇透一點吧 葉葉反派的一生,開始于一個誓言,也將結束于一個誓言。 我只能告訴大家,第一個誓言是頃發的,第二個誓言是孟滄。 我覺得第二個誓言是我寫過最霸氣的一段話了,真的,賊霸氣。 第83章 主角陣營 山下, 風月樓。 孟滄蹙眉凝視那扇緊緊閉合的客店房門,一刻鐘后,一只手背在身后, 走下樓梯。 一樓柜臺后, 嚴賬房放下筆, 上前迎接他。 孟高人?你這何時回來的?老嚴我怎么沒看見你進門? 剛才。 孟滄簡要答了一句,直接問自己想問的:敢問, 老王掌柜 嚴賬房一聽他提起對方,氣得直拍桌子:別提那混賬玩意!自從住進來,天天在房里睡大覺, 從不出門, 他家養的小妾和家丁跑了都不在乎! 孟滄了然于心,抬手一握一開之間,在桌上放了幾綻白銀, 推給賬房。 后者臉色詫異, 收起銀子:高人,你這沒必要啊。 孟滄:我代他付。 嚴賬房擺手:哎哎哎, 哪是心疼這個房錢, 主要那姓王的, 不值得您破費。 其實也沒破費。 孟滄想了想,道:他是我一個朋友。 嚴賬房不知其中的曲折之處,癟嘴:這老嚴我當然曉得, 姓王的不知祖墳上的誰家的香, 真好冒煙,才認識您這樣又有本事, 又慷慨的話說您前幾日去后,果然又出了事, 姓王的這里少了兩個人,一個小妾一個家丁,我方才跟您說是私奔了,其實不然,我看就是受詛咒,不知死哪個旮旯里去了 孟滄垂目聽著,并不露出贊許或反對的神情。 嚴賬房收了他銀子,總歸過意不去,轉身返回柜臺,摸摸索索,翻出一張字據,小跑回來遞給孟滄。 這是姓王的拿來住宿的欠條,他一家子吃喝,都算在這字據上,您替他付了,這單子便給您,有印章為證,諒他以后不敢不還。 孟滄鄭重地接過來,看了一眼:這是老王掌柜親手所寫? 嚴賬房埋頭打算盤,應了一聲:肯定,看著他拿筆寫的,印章應該不假。 孟滄沒關心那印章,他的眼睛全落在身前那熟悉的字跡上。 原來如此。 嘿,沒字據,哪里敢放心讓他住。 嚴賬房自以為猜透孟滄的心思,咧著嘴扯了下胡子,繼續噼里啪啦打算盤。 孟滄將字據好生收入懷中,略行一禮,衣袖輕浮,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金雀山,葉府。 葉棐此刻已經顧不上自己假身份那邊會露餡,他躺床上,翻來覆去捶枕頭,死活想不起來昨夜發生了何事。 若非身在下界,不得引起過多麻煩,他早動用頃留下的那半張冕圖騰,回溯時間,到過去親眼瞅瞅發生了啥。 身旁,林管家已經醒來,趕到他院子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勸說少爺安生替夫人守孝。 林管家涕泗橫流:少爺,人不能忘本,這三年,您可一年都不能少。 都沒死,守什么孝? 敢讓邪神boss給守孝,這老蟒蛇精不怕陽壽真被折個干凈! 人有榆木腦袋,蛇有結石腦袋,這條老蛇的腦袋則堪比金剛鉆,又硬又罕見。 她沒法攔著孟滄帶走葉棐,便假死騙兒子守孝,也將孟滄這尊大佛給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