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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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 他的父母都知道他是有病的,但他們似乎以他的疾病為恥。尤其是他的母親—— “你不可以去傷害任何人,你要學會自我調節,我能理解你生理上的難受,但小孩子怎么會有那么多精神上的痛苦?看來你還是不夠堅強。” 他安靜地聽著母親諸如此類的訓誡,像每一次接受教誨一樣。他照著他們的要求去活成一張張獎狀,一盞盞獎杯,一句句夸贊。 他是支離破碎的,每一片血rou都要放到顯微鏡下供人檢視。 他不能出錯。 所以,每次發病時,他都會把痛苦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內化到自己結了厚繭的心里。 他必須是優秀的,他連疼都不能喊。喊了也沒有用,沒人會真正在意。 漸漸的,他竟喪失了呼痛的本能。再也無所謂了。 就像童話故事書里磨牙吮血的惡龍,棘皮利爪,卻沒有飛出過自己的暗礁。他折磨的是自己內心,嚙咬的是自己肢體,他把那些會讓人失望的變態病癥,都轉化成了無法輕易示人的傷疤。 只要不去害人,他的病就沒有錯過吧? 每一道腥甜的血印子,都是他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都是他為了做一個正常人,而選擇自我束縛的枷鎖。 他自己的血,是他為病魔送上的唯一祭品。 這些他都早已習慣了。 可偏偏那個私人醫生要掙動他自縛的鐵索鐐銬,要踏入他森寒無光的惡龍巢xue,要觸摸他身上深淺不一的瘡疤,然后問他,喂,小鬼,你不疼嗎? 他的內心發出幼龍微弱卻震怒的低吼,卻在男人伸出手來想要撫摸他的傷口時拖著血淋淋的殘軀倉皇避閃,刺棘叢生的龍尾焦躁地拍打著。 他不習慣被詢問。 更不習慣被關心。 他說,我不疼。 我不疼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會傷人的,你們不要關我,不要盤問我,不要靠近我,走開…… 手卻被捏住了,年輕的醫生將他一直掩藏在下面的胳膊拽出來,捋開了他的衣袖。 冰冷的刀片掉在了地上。 目光所及之處,是這個年幼稚嫩的孩子在發病時,為了克制自己的傷人沖動,在自己身上用刀尖劃出的一道道的口子,溫熱的血還在縱橫交錯地流。 幼龍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甚至跌落了乖巧溫馴的人類面具,露出后面狼狽不堪,傷痕累累的丑陋小龍的臉。 他拍打著長滿荊刺的龍尾,喝吼時展露尖尖的利齒,以所有的戒備,著急地將這個入侵者逐出自己的巢xue—— “不關您的事,別碰我。” 年輕醫生沒有管他的反抗,雙手繞過他的咯吱窩,將小小的孩子一把抱起來,扛在肩頭。 “別動。” 賀予掙扎起來,他厭惡極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厭極了他衣袖里淡淡的藥澀味。 他再也無法掩飾住自己的暴虐,咬著牙輕聲地威脅,也是警告。 “放開我,不然我可能會傷害你……” “……” 醫生淡道:“你打算怎么傷害我,有具體方案嗎。” 回到別墅里特意收拾出來的治療室,醫生把他往柔軟的兒童小沙發上一扔,砰得甩上門,然后去抽屜里拿出一次性口罩戴上。轉過頭來時,賀予只看到謝清呈一雙幽深冷銳的黑眼睛。 那是第一次,他沒有被當做一個“榜樣”凝視和羨艷。 他好像在這樣的眼神里,忽然就成了一個笨拙的孩子,失誤和可笑都情有可原,甚至伸手問人討糖吃,也是沒有錯的。 所以他愣住了,都忘了跑走。 謝清呈在水池邊洗手消殺,然后說:“手伸出來,我給你包扎。” “……沒關系。我不在意。”賀予別過頭,攥著自己流血的傷口,不肯相信眼前的這個人。 謝清呈微微揚起眉:“你習慣了血腥味,習慣了暴力,甚至因此而無所謂自我傷害,是嗎?” 賀予輕聲道: “是。這是改變不了的,我不想麻煩您治。” 謝清呈淡漠道:“我是拿錢的。” “……” “小鬼,你覺得自殘是一件正確的事嗎?嗜血瘋狂,內心扭曲,是一件該被忽視的事嗎?” “你連自己都要傷害,你連自己都不重視自己。血腥味聞多了,就什么人情都沒有了,慢慢地,越來越瘋,越來越麻木,一生活得都像草木頑石,你不遺憾嗎?你不疼嗎?” …… 這些對話,就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那樣。 哪怕謝清呈后來走了,與他關系淡了,他始終都還記得那一天,是第一次有這樣一個人,把手伸給他,然后問他。 你不疼嗎。 你怎么連自己都不重視自己…… 賀予看著這個男人垂著頭把最后一點煙抽盡。 他忽然說:“謝清呈,你想知道警方鎖定的l是誰,是嗎?” “……” “你不要難過。也許我可以幫到你。” 謝清呈驀地抬起頭,睜大桃花眸看著他。 “別忘了。”賀予說,“我也是個黑客。” “……” “他們使用的設備是最尖端的,出于習慣,那種設備一面世我就了解過,剛才我也已經攔截了對方對我手機的攻擊。他們的程序我大概都清楚,這些人雇傭的技術員,未必是我突破不了的。” 賀予沒在和他開玩笑。 他的神情非常嚴肅,甚至是莊重的。 像是在和一直以來,以不可逾越的姿態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山岳宣告,他早已成長,不再是當年無盡夏里的那個無助的男孩。 謝清呈一時間很茫然,頭腦一片空白,思緒都是亂的。 過了很久,他聽到自己在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賀予靜了一會兒,忽然,他把手伸給他。 就像謝清呈當年,有勇氣把手伸給那個疾病發作,抑郁成疾,暴力嗜血,自殘自傷的孩子。 “因為曾經,你也對我做過同樣的動作。” “……” “謝清呈,我從來都不喜歡你。” “但是……” 無盡夏繡球花的香味好像又從那一年的盛夏飄來,站著的人向坐著的人伸出手—— “謝醫生,我也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 第39章 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恨 謝雪的臥室有一臺筆記本,她是現代社會罕見的那種不設密碼的奇葩。 賀予打開筆記本,雙手在鍵盤上翻飛移動,杏目緊緊盯著屏幕,一行行代碼在他深黑色的眼底極速掠過。 幾分鐘后,賀予修長的手指按下了回車。一段被破譯的信息跳出來,映在他的視網膜上。 “l居然已經不是個排查范圍了。”賀予盯著彈框里那行字,輕聲道,“原來警方早就已經明確知道了wzl分別是誰。” 謝清呈這時候已經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情緒太過激動,他身上出了很多汗。他腰背緊繃,直挺挺地站在賀予旁邊,俯身看著筆記本上的代碼。 那是內部的通訊信息,賀予截獲的有三條。信息內用了一部分暗語,但對于已經了解了一部分內情的兩人而言,意思其實很好猜。 “王劍慷,張勇已遇害。” “有內鬼,換頻道。” “排查盧玉珠信號出現的最后位置,動作快。” 別說是謝清呈,就連賀予也怔住了。 最后一個人是……盧玉珠? 盧玉珠是人群中看起來最老實簡單的那一類人。 她今年四十來歲,在學校的醫務室幫忙,非常爽朗健談的一個阿姨。賀予和謝清呈都因為一些事去過滬大醫務室,還都和她說過幾句話。 怎么會是她……? 同一時間,滬大教學樓旁,張勇遇害現場附近。 鄭警司僵坐在指揮車里,一雙豹目充盈著血氣,身后的警察們都很沉默。 他們都聽到了鄭敬風剛剛在一通電話里被一個男人破口大罵。這個男人是誰,老警察都知道,年輕的哪怕不知情,也聽出了個十一二三。 但最讓他們啞然無聲的,是眼前兩次未能阻止的謀殺案。 大火還在燒著,一部分警員正在對案發現場進行拍照,保護,尋證。 鄭敬風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勉強平復了一下內心。 “還能聯系上那個提供情報的線人嗎?” 他的徒弟搖頭:“從留言簿被人發現,送到我們所里之后,線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說他那一陣子就已經不安全了,wzl是他最近能給我們的最后一條信息。” 鄭敬風重重靠回椅背上,手指捏著睛明xue。深嘆了一口氣。 滬大wzl將被殺害,這是線人提前就給了他們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