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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撐著下巴刷評論,聽見護理車轱轆在地面滾動的聲,回頭看見是陶億護士,熱絡道:“護士jiejie好。” 陶億護士手扶著門,在室內環看一圈:“跟你們兩位病人家屬說個事情。” 張四轉頭疑問。 何子安靜地等待后話。 何娣余光晃到陶億護士站在門邊,在念念叨叨與何子張四對話。 她抬眼,漫不經心地看著這場無聲的短片。 然后,她就看見陶億護士似乎是說了什么重要的事,張四和何子紛紛點頭如搗蒜。 護士笑笑也點頭,而后推著護理車離開。 就在她以為陶億護士只是關心病情,日常寒暄。 張四與何子卻不期而同地擺出一副“欸嘿嘿嘿嘿”的表情轉過臉來死盯著她。 何娣:“………?” 發生了啥?護士說啥了? —— 一樓,復健室。 熊圖出了一身汗,手上打滑幾次也沒擰開水杯。 陳戈峰沒講話,順手接過來,輕輕一擰。 卡緊的蓋子輕輕松松被轉動十五度,他遞還回去。 熊圖憨厚笑笑:“謝謝了?!?/br> 陳戈峰:“沒事?!?/br> 他假肢沒卸,幾根黑色的綁帶把膝蓋上下那一塊纏過幾道,軍綠色褲子被綁得鼓一塊,束一道的。 按照身高定的假肢,他腿很長。假肢沒有走動不會痛,他閑散地坐著。 額間碎發被汗浸得微濕潤,發絲更加黑。 他與人說話向來禮貌和善,不說話的時候眼睛就冷下去了。面無表情的模樣更冷峻寒涼。 熊圖有日子沒來復健,見到他扯了不少家長里短的閑話。 陳戈峰靜靜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但一直沒有笑容。 熊圖拍著膝蓋,看著從復健室后門路過的幾個頭發五光十色的年輕人,突然就提起何娣來。 “上回那小姑娘不知道咋樣了?還有沒有跟那些人來往。” 陳戈峰眼仁動了動。 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 飄著小雨昏黃路燈下,她拎起板磚的畫面。 她豎起纏著白色繃帶的手掌來回翻看的畫面。 她潔白纖細的手臂上布著張牙舞爪的傷痕的畫面。 還有來往嗎? 答案是,還有。意外事故一般的,很危險的往來。 熊圖:“你后來還見過那小姑娘嗎?” 陳戈峰點頭。 熊圖:“她也住院是吧,還是病人家屬來陪護的?” “她住院。” “啊噢…是哪里有…” 他淡淡回:“可能是耳朵,不清楚?!?/br> 熊圖:“你們是病房在一層樓?” “嗯?!?/br> 熊圖:“那挺近的啊,你有空遇上她,反正你上次也算是見到那群混混了,你碰到她就跟她說說,問問是怎么回事,我總懷疑是高利貸之類的東西,別給小姑娘整抑郁了?!?/br> 抑郁? 陳戈峰聽到這個字眼,想起何娣笑成一朵花的臉,他沒忍住,唇角微不可察提了下。 熊圖:“她有家人嗎?來陪她的。” 陳戈峰:“有?!?/br> 他看見過有兩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一直跟在她身邊。 據視頻號的評論說,一個是她親弟弟,而另一個不是。 熊圖:“那就好那就好?!?/br> —— 走廊兩頭的窗戶照例白天都開了半扇,通風透氣,日頭漸高,風里的熱在悄無聲息地增加量級。 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房間。 剛進門。 兩個黑黢黢的后腦勺杵在他旁側的病床邊,花里胡哨的游戲界面從兩個腦袋之間之外的縫隙投過來。 很陌生,很不應該出現的場景,即,兩個在他的病房里打游戲的網癮少年。 陳戈峰有點發愣,把視線再往上抬了一尺。 那張本應是空床的鋪面上,此刻凌亂地散放著顏色各異的紙碎片。 一個短頭發的女生,盤著腿,手撐著膝蓋內側,埋著頭,很入神地在琢磨拼圖。 側臉的碎發滑下來遮住了眼,她抬腕往后撩,臉也抬了起來。 眸光相觸。 他皺了下眉,有點不解。 何娣眉毛一抬,唇角揚起,漾出一個燦爛的笑,手指夾著碎片碰了下腦袋,像個敬禮。 意料之中,迎接他歸來的敬禮,單純又熱烈。 “喲,man~” ……… 她打完招呼,撤下手,便目光定定地等候他的反應。 說來有點神,今天清早她還在祈愿空蕩蕩的病房里能有個新病友住進來陪她說說話,聊聊天。 心里這樣希望,正巧陶億護士就傳了消息讓他們搬到隔壁病房,方便護理。 她又不認生,東西搬過來,和光頭老爺爺打過招呼。就自顧自地像在家里一樣玩了起來。 直到陳戈峰回來,帶著不解的微冷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本平靜自然的與她融為一體的空間里,就在一瞬之間,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絲撕裂感。 仿佛在隱晦地提示她,這地方是新地方,不是她的老地方。 被撕裂開的縫隙愈發大。 她看著他漆黑冷清的眼,心情也愈發微妙。 像是某種考試,她在做測試題,而他是批改答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