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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逢川問:“首場不是唱得挺好,為什么還罵你?” 姜晴說:“因為臺下沒給好兒,我回到家就哭了。我說這句唱得挺好的呀,應該給好兒,為什么不給。我媽對我一向嚴厲,都知道心疼我,我爸卻覺得我這種想法不可取,說我在臺上唱戲,不能滿腦子想著要好兒,說我這叫‘要菜(提過分要求)’‘啃臺欄桿(在臺上拼命要好兒)’,將來就得‘灑狗血(過火表演以求掌聲)’。我被他氣得更想哭了,現在想還覺得冤枉,哪有下了臺要好兒的,我那時候才剛登臺,正是需要鼓勵的時候。” 孟逢川說:“所以你后來就不敢唱了,畏首畏尾的。” 姜晴低頭:“可能有這個原因吧,當時和我爸真生氣了,半個月沒理他。” 孟逢川好奇:“那怎么和好的?” 姜晴笑著說:“我每次扮戲之前都會吃一個蘋果,怕上臺之后餓。還得是青蘋果,不愛吃紅的。后來有一天演出,我忘記帶了,他看冰箱里的蘋果數不對,特地開車給我送來的,雖然也沒來得及吃,但是就算和好了。” 孟逢川忍俊不禁:“所以你的微信名字叫green apple。” 姜晴點頭:“蘋果好呀,據說吃蘋果會讓人開心。” 孟逢川眉頭閃過一絲疑惑:“誰說的,有科學依據么?” 姜晴說:“應該有吧,難道我看的是偽科學?我給你找找……” 兩人前腳進了家門,后腳外賣員便敲門,送來那天花店的最后一個訂單。 他手捧著一盆蝴蝶蘭,很是鄭重地交送到她手中,姜晴接過,低頭看到白瓷盆里面栽了四株,同樣白色花瓣盛放著,花劍蔥綠,有一種潔凈的美。 她剛剛聽到外賣員說是花店,還以為孟逢川給她訂了花,可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盆栽的。 她是喜歡的,只是忍不住說:“孟逢川,送花不是一般都送一束鮮花嗎?” 孟逢川說:“鮮花會凋謝,盆栽常開,每年都在。” 她低頭笑了出來,打算把這盆花放在個合適的位置,又忍不住說:“我沒養過花,只養過綠籮,葉子黃了就瘋狂給它灌水……” 孟逢川輕笑:“不用管它,植物的生命力很旺盛,我偶爾來幫你澆水就好。” 姜晴滿心愉悅,拿出手機找角度拍照,室內一片溫馨之際,孟逢川忍不住開口,替早已經消逝在歷史洪流中的姜肇鴻說一句,也是他曾經沒來得及說的:“晴晴,你爸爸他是愛你的,一直很愛你。” 她顯然一愣,回頭看他,沒說話。 孟逢川又說:“只是有時候選擇錯了方式,才傷害到了你,但不妨礙他愛你,大家都很愛你。” 姜晴露出一抹淡笑:“我知道,我早就不怪他了。” 孟逢川點頭,他想,她知道就夠了。 那天深夜,萬籟俱寂時,姜晴做了場噩夢。又或許不算噩夢,只是那夢太過吊詭,寒浸浸的,惹人心傷。 夢中她是旁觀者,看到一個穿長衫的男人捧著個白瓷罐,像是孟逢川捧著那盆蝴蝶蘭一樣,走進一座中式的宅院,只見蒼涼的背影。宅院中,兩鬢泛著銀絲的男主人承受著女主人的狠打和哀嚎;長子年紀也已經不小,蓄起胡子,雙眼哀傷地泛著紅;次子用袖子狠狠揩了下淚水,妻子正在哄著懷里哭叫不斷的孩子…… 遠方還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坐在空曠的房間里出神,手里拿著本書,可見書名叫《鑿玉記》。畫面快速轉換,又有個男人坐在游廊下,望著空中的鴻雁,不遠處立著個女人,也能看出哀傷。 姜晴不認識他們,只覺得最后那個男人的側臉有些像解錦言,他們都像是在哀悼思念著同一個人,那種痛心讓她覺得感同身受,胸悶得上不來氣。 睡夢中的人蹬了下腿,姜晴猝然睜眼,滿身是汗。 孟逢川察覺到,跟著轉醒,把她攬進懷里:“怎么了?” 她回過神來坐起身,孟逢川打開床頭燈,清晰地看到她起伏過度胸脯,顯然驚魂未定。 姜晴說:“做噩夢了。” 孟逢川到客廳去倒了杯水,回來坐在床頭遞給她,她拿著杯子愣在那兒,久久不說話。他把手腕上一直戴著的翡翠手串褪了下來,剛認識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難免在心中覺得他老派。 他把手串套到她的手腕上,尺寸有些大,空蕩蕩地掛在上面。 她喑啞地問:“戴這個就不做噩夢了?” 孟逢川點頭:“碧云寺開過光的。” 她低聲說:“太大了。” 他默默承諾:“再過陣子,送你個合適的。” 沒等她開口拒絕,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假使姜晴沒被噩夢驚醒,他也會被這通電話吵醒,或許還要慶幸今晚忘記把手機靜音。 電話是傅西棠打來的,傅西棠的母親傅春鶯是知名京劇、昆曲演員,早年唱老生,后來轉唱小生,也是孟逢川的老師之一。 傅西棠告訴孟逢川,傅春鶯舊疾復發,連夜送進了醫院,想必時日無多,希望孟逢川得空去趟北京。 孟逢川心中一沉,不禁感嘆人生多變,記不清那一夜是怎么過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聊西廂是51章,孟月泠借張生夸崔鶯鶯的話夸佩芷,佩芷還說他酸來著。 第74章 相思從頭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