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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芷笑著說:“你這倒也算陰差陽錯地如所愿了。” 傅棠不明就里:“如什么愿了?” 佩芷說:“你當我遲鈍,你不是喜歡小真?上哪兒都帶著。” 傅棠片刻失神,笑得有些荒誕不經:“是么,你是有些遲鈍。” 佩芷真心實意地替他們倆高興,比自己當初結婚時開心多了,輕快地跟傅棠拌嘴:“你才遲鈍呢。” 傅棠心想,這滿天津衛(wèi)最遲鈍的就是你了。這么一想,又立刻否定自己,怪他藏得太深,可孟月泠怎么早就看出來了?傅棠暗道他心思細、眼光毒。 接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包香煙和火柴,抽出來還遞給了佩芷一支,佩芷捏在指間,等他擦亮了自己的那支,火柴盒傳到了她手里,她沒急著點燃。 佩芷問他:“你何時開始抽這種煙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剛認識的時候,他說他只抽旱煙,還要人伺候著才抽。 傅棠想到那個雪天在登瀛樓對過看到窗前郁悶吸煙的佩芷,不過是不久前的事兒,卻像是恍如隔世了。他只是覺得,那個時候的她,內心應該是極糾結的,總之不好過。 傅棠不答,幽幽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跟我說,若是做錯了選擇,便硬著頭皮往下走,走不下去了再重新做選擇,日子就這么過下去了。” 佩芷不懂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句話,有些害臊地笑了笑:“那時涉世未深,不過是紙上談兵。” 傅棠搖頭:“說得很對。” 佩芷還捏著那支煙在手里把玩,煙絲都已經抖了出來幾根,隨口問他:“你做錯選擇了么?” 傅棠那時不確定,心中的驚惶到底是不是因為后悔,他確實有些畏懼面對袁小真,以及面對婚姻。 可他不想讓佩芷再做錯選擇了,他真心地盼望她今后的日子能過好。傅棠告訴她:“有些事我想你應該知道。當初你爹逼你嫁給姓佟的,你怪靜風無動于衷,對他頗有些失望,其實你誤解他了。” 佩芷愣住,傅棠繼續(xù)說:“你們從南京回來之后,你答應嫁給姓佟的之前,靜風曾去見過你爹,具體說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定然是求過你爹準允你們的婚事的,可你爹不答應,他想必也無能為力。” 佩芷半晌說不出話來,呆呆地問了他一句:“真的?” 傅棠嘆了口氣,吸了口香煙,點頭道:“真的。” 她便又不說話了,她從未懷疑過孟月泠對她的心,可她亦知道他性子高傲,當初在耿府姜肇鴻百般給他難堪,她以為憑他倨傲的性子定不愿意上門求人,兩人相處了那么久,他也是毫無反應。甚至因為親事未定,他不越雷池半步,她只能暗自氣惱。 傅棠在月光下盯著她怔怔出神的側臉,沒張口打擾。其實他何曾不想她追問自己一句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正如當初他派人盯著她跟佟璟元一樣,她當真絲毫不好奇他對她過分密切的關注? 只要她今夜問一句,他便有了個說出緣由的契機,也算為了自己爭取一次。 可他知道,她不會問。正像她曾經說的那樣,飛走的鳥兒,他再怎么傻等也沒用。 這時孟月泠和袁小真已經收拾好出來了,兩個人換上了常服,性別又調轉回來了,看得人一瞬間有些錯愕。 孟月泠朝她淡笑,叫她:“佩芷?我們先走。” 佩芷把手里的香煙和火柴塞回傅棠手里,跟著他走了。 一路上她有些緘默,孟月泠看出來了,但他一向是享受沉默的,便沒打破。只在走進僻靜的巷子時拉住她的手,就這么默默地陪著她走過黑暗。 到了石川書齋門口,手還拉著,佩芷牽住不放,孟月泠無奈地跟她一起杵在那兒,低著頭像是在問她做什么。 佩芷突然撲進他的懷里,孟月泠把她抱住,聽她聲音悶悶地說道:“對不起,當初說那些話,其實很后悔,一直很后悔。” 突如其來的道歉出乎孟月泠的意料,他以為他們就要這樣絕口不提那段不愉快的過去,就像當初刻意回避在耿公館那晚姜肇鴻對他的刁難一樣。 孟月泠輕描淡寫地說:“都過去了。” 佩芷搖了搖頭:“是我太懦弱了,我還誤解你什么都沒做。傅棠剛剛跟我說了,奶奶中風了之后你找我爹求過親,我卻說你什么都沒做,罵你維系著微不足道的自尊與顏面。” 她只知道孟月泠求過親,僅僅一次就已經足夠作踐他了,她不知道他求過三次,所有的自尊和顏面都掃地了。 “怪我沒說,我也有錯。”他將另外兩次潛藏于心底,不愿再說出來平添她的愧疚。 佩芷搖頭:“我才是罪惡滔天的那個,我活該如此。其實我從未想過你還會在原地等我……” 孟月泠撫了撫她的頭,平靜說道:“你追了我那么遠,我在原地等等你,也是應該的。” 佩芷有些哽咽:“我何德何能,其實我配不上你。” 外面的風言風語她并非充耳不聞,曾經的姜四小姐他一個戲子高攀不起,可如今風向徹底變了,老話說“一馬不跨雙鞍”,她成了婚又離婚,鬧得滿城風雨,都說可惜了孟月泠這么個干凈的玉人。 孟月泠說:“外邊那些腌臢話,你竟也信。天冷,先進屋去。” 他用手帕給她擦干凈臉上的淚水,她平日里不施粉黛,滿頭最值錢的也就是那根挽頭發(fā)的金釵,她戴金一向不顯俗氣。薄唇泛著白,圓潤的鼻頭被風吹得有些泛紅,他忍不住用指頭刮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