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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芷只知道他們吵架是因為仲昀的作風問題,不知道還有孟月泠這一茬。她不禁再次感嘆當初冒用仲昀的名頭實在是草率,如今多了不少麻煩。 汪玉芝回了娘家,這件事必然很快就被傳開,這種節骨眼兒上,她這個假的姜二少也不太適合出現在協盛園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恰巧佩芷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孟月泠,便沒再往協盛園去,而是去了吉祥胡同,她正好有幾個學問想向白柳閣討教。 晚上佩芷跟白家兄妹倆在正陽春吃烤鴨,白柳齋還問她怎么沒去看孟月泠,佩芷只能說一句“說來話長”。 鄰桌恰巧也在談論孟月泠,佩芷控制不住耳朵,認認真真地聽了個全乎。 說的是今天下午曹太太帶著人去了協盛園,想向孟老板索回曹行長贈的宅子,孟老板則說未曾收過曹行長這份禮,雙方產生了爭執,陣仗鬧得很大。 路人甲說:“這曹太太的堂兄是土地局的,在警局也有關系,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我看孟老板這個虧是吃定咯。” 路人乙問:“先不說這些,你們不好奇這孟老板到底收沒收曹行長的宅子嗎?曹行長可真有錢,出手這么闊綽。” 路人丙認為沒收:“孟老板何許人也?雖說性子冷傲了些,可人是磊落的,說沒收就是沒收,犯不著在這節骨眼兒上還騙人。” 路人丁另知內幕:“這你就不了解這位孟老板了。表面上看著是個清冷的,誰知道背地里怎么討好那些高官富商。我有親戚在曹公館做事,可是聽說不僅有曹行長,還有別家的少爺被他勾引了,那可都是有家室的。這位孟老板確實比女人漂亮,可又不用守女人家的婦道,哈……” 佩芷站了起來,狠狠拍了下桌子,拍得她手掌通紅,只能在心里齜牙咧嘴,表面上還要冷臉,看向鄰桌的那四個人。 他們看佩芷衣著考究,自然不是尋常人,遇上了孟月泠的戲迷純屬倒霉,四個人默默動起了筷子,沒繼續說了。 白柳閣拉佩芷的手,勸她坐下:“他們說的也未必是真的……” 佩芷急道:“當然不是真的!他才不是那樣的人。” 孟月泠若是那樣的人,最該討好的應該是她姜佩芷,何必挑那些已經結婚的糟老頭子。 烤鴨佩芷也吃不下了,她先走一步,還不忘結了賬,隨后叫黃包車直奔協盛園去。 她到的時候大軸戲已經唱了一半了,佩芷在樓下看了兩眼。今晚他唱的是《穆柯寨》,孟月泠的武戲也是一絕,刀馬旦的戲碼不在話下。 樓梯還上完,佩芷就聽到一樓廊座兒有刻意喝倒彩起哄的,嘴里嚷著“送宅子”,看來下午確有其事。 她這樓梯也不上了,扯了盛老板去了后臺,后臺還是有些吵,臺上的穆桂英和楊宗保正打得難分難舍,鑼鼓頻密。 兩人出門到了后院,才算是個能說話的地兒,盛老板語氣關切地問佩芷:“姜二少,聽聞您跟太太……” 佩芷無奈道:“先別說這個,今天下午曹行長的太太來鬧了?” 盛老板點頭:“您聽說了?我以為您這些天被家事煩得焦頭爛額,顧不上孟老板了呢。” 佩芷說:“你得多雇幾個人來穩著場子,你看看剛才廊座兒都鬧成什么樣子了?改明兒豈不是戲唱半道兒就沖上去鬧孟老板了?” 盛老板頻繁點頭:“對對對,您說得對。我下午就想著了,是得雇幾個能護院的打手,咱們這戲園子小了點兒,也沒尋思有朝一日會來孟老板這尊大佛。讓姜二少您cao心了,這家里邊還……” 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怕的就是盛老板這種人。佩芷也不粗著嗓子說話了,而是用了自己本來的聲音:“你怎么分不清輕重緩急?你老掛記著姜仲昀的丑事干什么呀?” 她聲音不如尋常姑娘家那么纖細清甜,而是多了幾分醇韻,可也是實實在在的女聲。 盛老板一愣,雖說他一直覺得這位姜二少細皮嫩rou的,懷疑過是個女人扮的,可沒想到真是個女人。 佩芷摘了帽子,露出盤好的長發給他看了眼,又把帽子扣了回去。看著盛老板終于安靜了,佩芷又重復了一遍:“你現在就趕緊雇打手,保護好孟老板,記住沒有?” 盛老板又開始點頭,跟搗蒜似的,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出于禮貌,佩芷主動告訴他:“我是姜四,之前冒用兄長的名字是屬無奈,并非故意欺瞞你。” 盛老板連連搖頭:“沒事沒事,姜四小姐,這都是小事。” 他哪敢承受她的道歉,本地名門望族的家世他都了解,姜夫人趙鳳珊生了三個兒子,才得了這么一個女兒,姜家全家都寶貝著的姜四小姐姜晴,可比姜二少重要多了。 話說完了,佩芷就要從后門離開,盛老板叫她:“姜四小姐,孟老板這馬上要下戲了,您不去后臺見見他?” 佩芷遲疑了片刻,搖搖頭:“不了,有事先走了。” 她還沒想好見了他說什么。 至于曹太太這事,孟月泠自然是不會站出來辯解的。田文壽還勸說過他,這種憑空潑身上的臟水,該跟大伙解釋還是得解釋幾句的。 孟月泠身為這件事的主角,卻是整個丹桂社最沉得住氣的,每日還是照常吊嗓、練功,該干什么干什么,仿佛事不關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