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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樂夜目露崇拜:“師兄過去常常見到師父……如此?” 溫燁然傲然道:“如今不過是小場面而已。” 這還算是小場面? 謝喻安看看乾明真人,又看看姬冰玉,下意識將心底推測出來的那點可能揮散無蹤影,也道:“師兄見識廣博,師弟有所不及。” 溫燁然得意地翹起了嘴角:“師兄虛長你們幾歲,見過的大場面自然也多一些。” 本來嘛,在得知師弟師妹在聚英會武的試煉場里直接揮著琴瑟如舞動青春——呸,如舞動大錘般將往年魁首、貫來實力強悍的玄天宗打得落花流水時,溫燁然硬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蒼天啊! 那可是琴!是“弦斷落星和,音入九霄歌”的琴! 那可是簫!是“萬花驚風雪,風雪覓歸人”的簫! ……更不提瑟鼓琵琶,這都是高雅之物!怎么能如此粗暴地對待他們! 溫燁然:今兒個我就要為這些逝去的琴瑟一大哭! “少矯情。”溫燁然頭上被玉韻重重拍了一下,只見這位往日里溫柔可人的大師姐冷笑道,“我看就是要人教訓他們一頓,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才知道‘尊重’二字如何寫呢!” 玉韻瞇起眼,頭也不轉:“我說可有道理?” 然后溫燁然就聽見往日里總是冷靜沉默好似那些無情道劍修般的大師兄荀硯池,一板一眼地開口:“師妹說得極是。” 溫燁然:??? 我閉關的這些年都發生了什么???! …… 被人震驚了這么多回,終于輪到自己看旁人震驚的神色,溫燁然別提有多愉快了。 至于被點名的姬冰玉則支著額頭,不同于其他弟子對于“終于不要面子”的乾明真人的目瞪口呆,姬冰玉看著使出了渾身解數痛罵“無恥雁家,內盡狗賊”的乾明真人,沉默了片刻后,遲疑開口。 “雖然但是,乾明師叔盡管不想承認,但我這具身體里,好像還留有雁家的血脈來著?” 這倒是真話,雖然姬冰玉不想承認,但原主“姬冰玉”確確實實留有雁家的血。 乾明真人罵道一半被驟然打斷,硬是大眼瞪小眼瞪著姬冰玉看了半晌后,才憋出一句:“……你不一樣!” 他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哼了一聲,暗暗撩起眼皮看向姬冰玉,聲音別扭道:“那什么雁家的都不是好東西,一群有眼無珠的廢物,待你、待你又不好,依老夫看,你不如別認他們了。” ‘嘭’得一聲,溫燁然一不小心捏碎了自己好不容易煉成的玄玉掛件,卻半點來不及可惜,只瞪著一雙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自己的師父。 溫燁然:那些過去的師徒情終究是錯付了! 作為乾明真人的大弟子,溫燁然是清楚自己的師父性格多別扭又多難討好的。 乾明真人性格嚴厲古板,偶爾甚至帶著幾絲教條,雖不久至人間,卻將人間某些規矩學成了十成十。 更是因為過往經歷和出身的緣故,乾明真人很是看中一個人的家世背景,往往會因此忽略一些對方的品行。 往日溫燁然還在時,也會幫著自家師父篩選些人,這才沒有讓縹緲峰完全淪為世家弟子的“集會”——當然,其中也不少掌門長清子的相助。 縱使溫燁然先前同樣身高氣傲,自恃身份,但因為這些年乾明真人不自知的“教導”,在高傲之外,溫燁然早已對修仙界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看不順眼許久了,明里暗里沖突不少,背地里也沒少抱怨吐槽,偶爾被乾明真人撞見幾次也是有的。 乾明真人嘴上不說,但心里到底是偏疼自己弟子的,一來二去,對世家大族的成見倒也算埋下了種子。 然而為了和雪腴峰的……咳,某位弟子別苗頭,年輕氣盛的溫燁然到底是選擇了直接閉關。 雖然是沖動之下選擇的閉關,可是溫燁然在閉關前,到底是掛念著縹緲峰的。 俗話說得好,“兒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貧”,盡管在外人眼里乾明真人不近人情又古板嚴苛,但對于溫燁然來說,乾明真人是全世界最好的師父。 然而現在—— 溫燁然瞪大了眼睛,聽自家師父一臉嚴肅認真地開口:“…古語有云‘君子知變通,方能明事理’。既然原本的爹不好,不如你便換一個。”乾明真人說到一半,用眼睛瞟了瞟旁邊的容清垣,冷哼道:“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這你這師父……嘖。” 乾明真人故意微微搖頭,與雪腴峰斗智斗勇這么些年,他顯然也掌握了一定的‘對戰’精髓,譬如話不說完,譬如說話直說一半,給別人留一些遐想的空間。 “……你我投緣,之前也有諸多牽扯。”乾明真人看著姬冰玉,忽而干脆道,“不如你索性認我為父,徹底與雁家劃清界限。如此一來,這天底下,便再也沒人能用倫常壓你。” 姬冰玉心中一動,看向了乾明真人。 乾明真人得意地摸了摸胡子,覺得自己真是體貼至極。 姬冰玉這小丫頭雖然有能耐,但到底是年輕了些。她雖不懼人言,堅定行己之大道,但須知,人活于世,終究是在人言之下的。 人眼觀,人口眼,眾目睽睽,眾生赫赫,熙熙攘攘,這才勾勒出一幅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