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四月末的這個夜晚，一位等待節目錄制等了很久的選手，到都有點要昏昏欲睡的時候，終于等到了他的輪次。

    等待，無疑是有些煎熬的。

    尤其是大屏幕在直播了韓升入場之后，就又黯淡下來。

    選手們的具體狀況如何不得而知，只看見一個一個人走出去，然后偶爾夾雜著有人晉級，有人淘汰，有人待定的通知。

    毛不意聽著聽著，都有些恍惚。

    畢竟困意也上來了。

    但每次有人通過的時候，他心里的那個弦就會崩一下，然后默念：

    噢，又少了個名額。

    確實，別看毛不意正常的時候，也就呆呆地坐在旁邊看著。但其實他內心戲可多了，一直在默默地吐槽著些什么：

    當然，偶爾也會捫心自問一下自己。

    那些看起來挺厲害的，或者說挺帥氣，挺年輕的選手，都太多了。

    他在里面看起來并不顯眼，并且就算安慰自己，這個賽道主要看創作水平。但自己比較依仗的創作，也就是去年開始的事情。

    而去年...

    幾乎是所有關注國內樂壇的人，都毋庸置疑地看到了韓升的光速崛起。

    那般的摧枯拉朽，又理所當然。

    這位從最開始《音悅之旅》的時候，各種支持者、反對者交雜，據說還受到過節目組的不公待遇，到現在已經坐上了《明日之子》的導師...

    “...”毛不易抬頭，又看了一眼入口。

    說實話，他自己之前就想過。

    就是在剛剛結束的護士實習期期間，他就想會不會自己寫的歌，也能帶他這樣一路成名。

    每次都這么想，然后他就去聽歌冷靜冷靜。

    一遍遍地那些歌曲，一次次地聽得頭皮發麻，他感覺哇，就是有的時候理想和幻想，是兩回事情，不能混為一談，然后就老實回去繼續寫。

    想著有一天寫出個滿意的，或許機會就來了。

    結果你說巧不巧。

    歌已經寫了不少了，缺少舞臺。

    然后四月末，他結束實習期；而六月，他就要從學校畢業了工作了；就夾在這畢業前的兵荒馬亂里，毛不意接到了個朋友的消息：

    “誒，你要真不喜歡當護士的話，說起我在一個新節目面試選管，也是個唱歌的新人選秀綜藝。我要當上選管了，到時候我就內推你過來！”

    “啊，也行...”

    于是這個早一天沒時間，晚一天可能有耽誤工作的擔憂，就這么不早不晚地，他來到這個綜藝。

    并且馬上還要見到韓升了。

    這一屋子的年輕人，沒有一個人不希望和韓升見面，并通過海選的。

    最后，還能見證人家的新歌。

    但相較這些年紀輕，心理上也是男孩的選手們，毛不意的成長背景和性格讓他則要早熟很多，想的東西也很多。越快到自己，越是發緊，就拿出提前買好的一小瓶白酒。

    不多，但也不算少，250ml的一小瓶。

    小口小口的。

    然后，他就聽見他朋友的聲音：

    “下一位選手，毛不意準備！”

    “好！”

    毛不意再抬起手，發現居然已經喝得大半。索性一整瓶灌完，然后長出一口氣，走過去。

    “你喝酒了？”朋友立刻發現端倪。

    “喝點酒壯膽。”毛不意撓撓頭。

    “...真不知道咋說你，你這，行吧。”

    朋友頓時額頭黑線，不過到這個份上，再說這些已經沒啥用了。

    這酒氣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了，而一個上臺前喝酒的選手...不知道會給導師什么印象。那只能想著韓升能真的看歌曲，而不是別的：

    反正之前來看是這樣的。

    那就，上吧。

    希望一切順利。

    “有請業余巨星，毛不意！”

    然后半分鐘后，毛不意站上舞臺，嘴張著開始說登場宣言，卻并沒有聲音。

    “抱歉剛才說話沒錄進去，我們再來一遍?！?/br>
    于是一切重演，和剛才沒什么兩樣。

    “不好意思，好像還是沒有錄進去，工作人員檢查一下，我們再來一次?！?/br>
    終于，第三次錄制。

    自己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老天不讓自己走這條路的毛不意，終于話筒發出聲音：“大家好，我是業余巨星毛毛，毛不意。接下來，我要驕傲地往前走了。”

    ...

    登場宣言，節目組設計這個環節的目的就是，給選手充分的自由來展現自己，也就是自己給大眾的第一印象。

    所以今天海選的選手，可謂花樣百出。

    有cosplay的，有設計出場音樂的，還有來點舞蹈動作的...

    “噗，真的蠻業余的。”

    張噠噠忍不住開口。

    像毛不意這樣，一沒有設計，而沒有才藝，三甚至可以說啥都沒有的大步往前走的出場，就像是一堆面試者里，這個喊著我會pyhton，那個喊著我在大廠實習過。

    然后他就普通地說聲，我是毛不意。

    “錯過了這種機會，以后怕是多后悔哦。”他心里暗暗想著。

    說白了，這事還真不光是張噠噠不會做人。

    他參加主持過的選秀節目也有不少，形式不同，內容不一，但相同的就是這些節目的初印象不錯的選手，通暢走到后面的幾率要高很多。

    張噠噠轉頭試圖尋求認可。

    但這倆人似乎沒啥反應，他也就只能安靜下來，看著毛不意順利走過來。

    “嗨，你好?！碧K云瑩主動打招呼。

    “哇哦...”

    毛不意卻并沒有立刻回應。

    反倒是拿著話筒，有些激動，又有些羞澀地道：“活明星！”

    下意識地，韓升就問了句：

    “...你見過‘死’明星嗎？”

    誰料對面反應迅速，很快就道：“也是沒有這個機會?！?/br>
    “哈哈哈哈...”

    蘇云瑩直接笑了出來。

    韓升一臉：我以為是天下雨了，原來是你給我整無語了...

    而這事說起來，倒也確實是這個理...

    好嘛！韓升很快也就不再聊這個事情，而是轉而開口：“我好像聞到一股酒味，你是喝酒了嗎？”

    “是啊，被發現了嗎？”

    心中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本就有些微醺的毛不意，索性直接承認了。

    “喝了多少？”張噠噠追問。

    毛不意也就用手比了一下：“這么多吧?！?/br>
    “白酒啊？！”

    好家伙，這下蘇云瑩和張噠噠都異口同聲地驚訝了。

    “還好吧。”

    毛不意也真不是強撐，他平時就喜歡喝點，這么多的量對他來說也不是不行，甚至還沒有到走路特別飄的狀態。

    “你喝酒做什么？”韓升終于開口。

    “見你們緊張嘛，尤其是，韓升...導師，我們一直都在討論著...導師，覺得導師很厲害。”

    “是嗎？還好了?！?/br>
    韓升于是笑道：“為什么叫自己業余巨星？”

    “因為不是真的巨星嘛，就想著謙虛一點，叫業余巨星。然后我自己也很喜歡想象，然后我就讓我身邊的朋友，都管我叫巨星...”

    喝酒了之后，通常有些略微不一樣的舉動，所謂酒后的性情改變。

    而毛不意的酒后改變，就是變得話多且敢說。

    如果對方沒反應，或者覺得還行...

    他就會瘋狂接話，然后把自己平時放在內心里吐槽的，一股腦地說出來。接下來，毛不意開啟了瘋狂“懟人”模式。

    這下子，三個人的臉上終于都是一副：

    我以為是天下雨了，原來是你給我整無語了...

    “...”故事聊到這，如果是柯以敏在這里，指不定就來一句。

    “不要唱了，滾吧！”

    但換做正常評委，心中也忍不住嘀咕：

    這真的是來選秀的，還是上來耍酒瘋，還是別的什么？

    “好，請開始你的表演。”

    見前采也錄得差不多了，韓升便點點頭，準備開始下一個環節。

    “呃，我可以有凳子嗎？”

    “可以?！?/br>
    顯然，經過第一個廖峻濤的例子之后，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很多選手彈唱之前需要凳子這件事情。

    一頓收拾后，毛不意介紹歌曲：“歌名叫，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br>
    “哈哈哈哈...”這時候，就要看綜藝的素養了。

    哪怕是之前已經看過歌名，這時候也要像第一次看的那樣，笑出來，因為觀眾肯定也是第一次看。所以張噠噠笑了，韓升也回道：

    “你這也屬實有點意思?！?/br>
    “怎么會想這個名字呢？”蘇云瑩也接著。

    “因為有一天看賬上錢太少了，想花錢的太多。”毛不意也沒多猶豫，張口就來：“然后就寫了這個歌，想以后有錢了怎么花。”

    韓升配合道：“怎么花？”

    張噠噠接話：“怎么花？”

    蘇云瑩也跟著，真的來了興趣：“好煩惱啊，是嗎？”

    然后，下一秒...

    毛不意立馬開口回道：“不煩惱啊，有錢還煩惱，你這人怎么這樣...”

    “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這會是真的都忍不住了。

    也不想著多找補了，韓升自己都有點不太敢開口，覺著很可能自己也會繼續被隊，便開口道：“行了，請開始你的表演！”

    吉他聲于是也響起。

    這個場子不知道多少次吉他彈響了，畢竟這樂器都快算是“現代創作青年必修”了，聽久了多少都有點疲倦。

    但毛不意，加上了口哨。

    他吹著前奏，不自覺整個空氣里都多了點歡快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

    我的第一選擇不是去環游...”

    “嘣...”一聲輕響。

    還沒環游完呢，首先他的吉他就這么突然地，崩掉了一根弦。

    ...

    出場兩次麥沒聲音，上臺喝酒懟導師，彈唱到一半吉他弦崩了...

    韓升自己都沒想過。

    綜藝選秀史上，有哪一個節目的選手能像這樣的，他思來想去，怕是也沒有別人了。

    真要碰上個迷信的，或許肯定心里在說：

    老天都不幫你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弦斷了。”

    似乎是酒勁過了些，也可能是崩弦給了他點刺激，毛不意趕緊道歉。

    “沒事，吉他弦崩了正常，你的弦都有點銹了?！表n升開口。

    而張噠噠，有時候也會做點人事：“這樣吧，不管你今天比賽過不過，我都送你一把吉他?！?/br>
    “啊，謝謝老師。”毛不意很是感動。

    不過嘛...

    這些承諾要以后兌現，現場還是需要一把吉他讓毛不意表演繼續的。

    工作人員便去找琴。

    韓升也有些好笑地開口：“用我的那把吧，應該還在休息室里?！?/br>
    “你提前準備了琴？”

    其他人有點驚訝，未卜先知不成。

    “算是吧，而且某種意義上，這琴其實對我還是蠻有意義的。”

    “哇啊...”

    這一刻，不僅是錄制廳內的選手，就連主持人和嘉賓都整個給驚訝到了。

    很多音樂人，其實是不愿意別人碰他吉他的。不僅僅是因為價格可能昂貴，怕別人不愛惜；也有紀念意義，各種精神寄托；還有一些怕對方亂調之類的...

    結果韓升這么大方？

    “別這么看我，我其實是為別的準備的?！?/br>
    韓升卻立即開口，繼續拿起一張“666”卡片道：“看到這上面的吉他了么？這是節目組最開始問我要我們組特色的時候，我定的?！?/br>
    “上面印的就是我第一次算是...涉足圈內的時候，用的泰勒314ce?！?/br>
    而很快，節目組也拿著琴上來。

    “就是這把么？”毛不意眼睛都直了。

    “嗯?！表n升輕飄飄地接了句，開口笑道：“本來是節目組前兩天讓我送過來拍宣傳照的，也就剛好沒有送回去。其實這把，我平時也很少用了...”

    于是毛不意的眼睛更直了，都快飛過去了。

    還好，他酒勁下去點。

    但也差不多了，眼神里的意思就是，喜歡，羨慕，想擁有...

    “用的時候小心點。”

    很快，韓升站起來，把琴接過來，然后送到毛不意手上，笑道：“喜歡??？”

    “嗯?！泵灰恻c頭。

    “想要？”

    “噠噠老師已經送我一把了，但如果韓升老師愿意讓這把吉他再就業的話...也不是不行?！?/br>
    韓升就樂了：“哈哈哈...”

    他其實也就是這一刻才真的覺得，其實很多人都覺得毛不意靠歌曲紅了。

    但實際上音樂紅了，他后續能有那么多資源，除了公司力推，也和他本人的性格有關。這種，就很有綜藝的點，很有意思。

    他也就頓了頓，才道：

    “喂，這種東西，也不是這么輕易就送人吧？”

    末了，繼續道：“這樣吧，我今天心情不錯，但我也沒有張噠噠那么仁慈，我是有要求的。如果你后續能拿我這組的冠軍，我也就把它給你，希望這把吉他能繼續在你手里發光發熱?！?/br>
    “啊，那還是算了吧?！泵灰庖幻敕艞?。

    “...怎么不試試呢？”韓升一臉黑線。

    毛不意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不配?！?/br>
    得，這種事情，真要到了差不多的時候，說出來才最行。而毛不意也就珍惜地抱著吉他：“這可是韓升用過的...”

    有這樣星途大盛的吉他，帶著這樣美好寓意的加成...

    后續應該還不會倒霉了吧？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我的第一選擇不是去環游世界

    躺在世界上最大最軟的沙發里，吃了就睡醒了再吃先過一年...”

    很快，他也就顧不得想這些，集中精神地彈著，嘴里唱著。

    歌詞沒有設計什么，很直接。

    帶了點年少時候的幻想，類似于很多年前，錢還比較值錢的時候，有不少人幻想著假如中了五百萬之后，該如何去使用，會有什么樣的未來。

    生活，友情，未來...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我會買下所有難得一見的笑臉

    讓所有可憐的孩子不再膽怯，所有邪惡的人不再掌握話語權...”

    但也不是所有歌詞都是平鋪直敘。

    就這兩句，即使韓升不是第一次聽，心里也若有所感。

    歌手，是要有自己的核心表達的，這會漸漸形成一個人的特色。韓升之所以現在都不出專輯，就是因為他的歌曲太散了，來自太多人。

    后續，估計也是要用個什么主題才能出專輯。

    但現在毛不意，就已經開始摸索出自己的表達了，這點，有很多時候比曲子創新更為重要。

    就像是五月天，那么多卡農和弦底子上寫的歌，卻依舊能觸動眾人。

    “變有錢，我變有錢

    然后故作謙虛的說金錢不是一切

    我變有錢

    所有煩惱都被留在天邊

    變有錢，我變有錢

    然后發自內心地說金錢它不是一切...”

    歌曲的最后，收歸個出乎很多人意料的高點：

    如果沒有這個，和中間的那些，或許就僅僅是表達一個人想有錢了之后的狂想。

    但真要有了這個...

    錢，只是一個手段，多數人被其所困。

    但如果真的能解決這方面的物質問題，或許，才能跳脫金錢在大眾定義上的困擾，用它做出更應該被發揮的東西。

    “...”全場也就繼續安靜著。

    韓升也仔細端詳了下他：普通的發型，普通的黑框，加上還有些畏縮的眼神，以現在流量時代的標準來看，他幾乎很難被選中...

    至少從這首歌，還不足以撼動。

    可就是這個家伙，硬生生地打破了內定的冠軍，更打動了萬千觀眾，讓劇本重寫。

    有人說，那一年，才華戰勝了資本。

    但其實...

    這件事情的內核，更厲害：

    資本，選擇了才華。

    在這個流量達到巔峰的2017年，顏值，炒作，水軍...等等之類充斥著的年代，資本能選擇才華，絕對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這其中的力量，潛力更巨大。

    韓升繼續感慨著。

    嘉賓和主持人也開始點評。

    倒是毛不意在他的注視下，滿臉苦逼，想著給個痛快。

    “哈！”

    韓升覺有趣，又笑出聲。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笑了多少次，但毛不意肯定是他笑得最多的一次。而且，這些都不在他的計劃之中，韓升也就不再廢話：“行，這張給你，你過了！”

    “啊，謝謝老師！”

    痛快的程度超過他的想想，毛不意也就滿臉激動：“那我能現場聽歌了？怎么樣，這歌咋樣？”

    “差不多吧?！?/br>
    韓升也是有點哭笑不得他的關注點：“去等著吧，這歌，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