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南鑼鼓巷。

    作為京城頗具盛名的網紅景點，或者說也是為數不多身處鬧市區的旅游打卡地，這里雖然已經商業化得不行，跟上海的田子坊，重慶的磁器口差不多。

    屬于那種有點東西，但更多的被商業元素包裹的類型。

    但至少南鑼鼓巷一直還名氣不錯，也依舊是吸引著無數的來京游客，把它當做一個還不錯的目的地，所以這里人也一直不少。

    幸好，如果在平時，主巷道外的旁邊小道，還是比較清靜的。

    就比如進來右轉第一條小巷。

    這里看似不起眼，但是抬起頭來看，就能看見幾個大字：

    中央戲劇學院。

    實驗劇場。

    沒錯了，這里就是中戲的老校區，非常小的一個地方。時至今日，仍有學生在這里學習，但多數的都已經搬到新校區去了。

    但當年么，那可是出了多少人才的。

    “來來來，就差你了，你可真是忙啊。”

    7點，季江明剛走到門口，就被等候著的人攀住肩膀。來人正是他在高中的同學，杜成松，當年兩人各自考上一南一北兩所大學，不過杜成松沒有他那么順利考上，好一番周折。

    這不，今年中戲大四，明年才畢業。

    不過今天來可不是為了什么畢業的事情，而是杜成松終于接到一部不錯的戲，請他吃飯。

    “哎，我這不是配合著錄一些宣傳資料么。”

    季江明笑笑。

    《仙劍奇俠傳》在兩天前，終于確定被水果衛視購入，準備在春節期間上映。今年春節又比較早，1月27日就是除夕，所以該準備的都要馬上準備了。

    這些自然也不能多說，他也就繼續道：“倒是你，怎么今天想著來這邊吃飯？很好吃么...”

    “誒，你不懂，這里可是當年我們中戲的師兄師姐們經常來吃飯的餐廳。”

    杜成松神秘兮兮，指著墻上的照片：“你看看這些，都是大學時期來這吃飯的明星們。據說當年96班也經常在這邊聚會，咱們在這吃飯，也算是給我新戲沾沾福氣。”

    “你這，可真是...”

    “哎呀別說了，進來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進門之后，很快兩人就來到桌前，邊上已經坐了四五號人。

    基本上都是杜成松的好友，而大家多少也之前都見過。畢竟混這個圈子，大家都秉持著多一個認識的人多一份人脈的心思，指不定人家以后就發達了呢？

    這不，這群人里還真有人要發達了。

    “可不是，明哥現在能坐大廳，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了。”

    桌邊，有個長得頗為壯實的黝黑男生眼看著就和這倆都比較熟，也就開玩笑道：“你也不戴個口罩什么的，就不怕被人認出來？”

    “你還真別說，張超，我剛才還真被人認出來了。”季江明一臉正經，然后道：“那邊賣花的小孩認出我是個單身狗，都不鳥我一下的。”

    說著，他也無奈嘆氣：

    “行了，你們都別笑我了。我演戲也有一陣了，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之前演的那些東西，帶來知名度約等于0，被人在街上認出來圍著？你當我誰呢...”

    “話不能這么說，你這次不是和韓升拍了么。”

    另一個人也搭話道：“誒，還是山海的s級項目，你是男二誒。別跟我們裝啊，你啊，這會才來吃飯，指不定就是太火了約太多了，沒空來吧！”

    “我倒是想，但這戲都沒播。男一有人找就算了，表面男二，實際上我都排到五番了的，哪來那么多人看好啊？”

    季江明擺擺手，道：“我前兩天，去試了個低投資電影的二番男主，你猜怎么的？”

    “怎么了？”

    “人家說，他們對年輕演員要求不高，只要滿足一項就行。也不要求流量跟羅海一樣高，有個韓升的三分之一就行了。”

    “...這不扯淡么？”杜成松嗤之以鼻。

    好家伙，隨便舉個例子，就是行業里最頂層的人氣藝人了。

    “那或者就是演技，他希望我的演技也不要求跟段奕宏一樣好，有個張譯的一半也差不多了。”

    “...那也更扯了。”張超滿臉舞語。

    季江明這才嘆氣道：“是啊，從來都是年輕女演員上位更快。畢竟有太多女性角色，對年輕美貌是必須的條件，演技倒是其次，自然有些時候能把優秀前輩pk下去。

    反倒是男演員，出了校門，演技就要和前輩比，畢竟男生演戲對年齡要求沒那么多...”

    說著，他也只能苦笑著搖頭：“現在雖然多了靠流量走演員這條路，但對于我們也走不通。還是穩扎穩打來吧，晚點上位就晚點。”

    “...流量這條路，誒，你和韓升拍過戲，你知道他那邊什么情況嘛？”

    ...

    此話一出，桌面上頓時一靜，顯然這些人都很感興趣。

    是的，而且這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剛才季江明說的還比較委婉。

    但實際上還有個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娛樂圈對男演員普遍的高演技要求“60分網上”標準下，確實年輕演員之間演技“5”和演技“10”的，都沒有差很大。

    除非那些天賦異稟的，畢業就分值不低。

    否則對于這些普通的科班出身演員，他們的水準也并沒有說出來就特別高，路也確實難走。

    但這不代表一開始他們的境遇就像現在這樣，幾乎無路可走。

    原來呢，還是有些需要年輕人的角色。

    只是眼看著當下，一堆流量明星出現，這些人搶走了那些年輕男性的角色，而這些角色以前經常是由科班演員們來演繹的。

    所以多少，這些人心里都有點意見，可惜苦于平時沒有什么接觸機會。

    這會也就很好奇：

    這流量明星，平時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首先我個人的感覺，韓升并不是那種常規的典型流量明星。至少以我接觸的感覺下來，應該是這樣的。”

    季江明皺了皺眉頭，道：“我也不是因為和他拍過戲就夸他，但他是，真的努力。”

    “哪種努力？別告訴我是那種3天不睡覺做音樂，機場抱著電腦看劇本，還是只用一個替身幫忙演戲？”張超整個人對這個群體印象不太好，便開著玩笑道：“那種我可不覺得是努力。”

    “那我說的可能要超過你的預期了，人家拍戲兩個多月就離組兩次，其余全在組里。”

    這邊，季江明自己都有些嘖嘴道：“而且人家拍戲基本上都提前十分鐘到現場，全程配合，拍完晚上再累還要堅持對明天的戲。”

    “每天來最早走最晚，你敢信？”

    “...這，他不是主角么，也就算他做到了自己該做的吧。”

    張超頓了頓，道：“不過是不是他演的不行，所以一直ng，時間多？”

    “還真不是，這部戲就是根據他的形象來選的，然后劇本也是根據他個人特色，山海世紀特地給他調整過的，演起來你說順不順利？”

    季江明搖搖頭：“倒是我，經常出問題。”

    “那你意思是，他演的也不錯，流量也大，還敬業？”杜成松總結了一下。

    居然得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結論。

    “...后兩個，還真是這樣。第一個我只看過他演仙劍，有編劇給他加成，我也說不好，得看其他戲里的...”這時候，店員幫著把菜上齊了，季江明也就恍然道：“誒，對了，我記得韓升最近參加了那個表演節目啊，還是第一期！”

    “《演員的誕生》是吧？那個節目，聽起來還是滿考驗演技的。”

    “對，誒，好像就是今晚播吧？”

    一群人嘰里咕嚕的，話題忽然轉到了這飯桌上并沒出現的人身上。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確實今天晚上的聚餐里的事情，大家之前多數都已經聊過了。

    甚至可以說，全程關注到結尾的那種。

    現在有個新話題...

    怎么可能不感興趣，尤其是這也算是和自身利益有著確切的關聯的：

    在座的幾個人，哪個沒有去試鏡的時候，看見幾個趾高氣昂的小流量鮮rou之類，邁著趾高氣昂的步伐，帶著一堆人進去，最后順利拿走角色的。

    但是吧，他們又對這種知之甚少。

    所以似乎有機會了解，哪怕是非典型的那種，他們也不會放過。

    加上又是他們很感興趣的綜藝，在座的都有兩位給這個節目組投過簡歷。奈何對方更希望有經驗的演員，也就不了了之，但看名字，基本上有很多有點實力的新生代。

    至少流量明星，也就張欣和韓升吧。

    “誒，好像剛好是這個點播，快快快，剛好餐廳有電視，哪個臺來著？”

    “...好像就是藍臺。”

    幾人一抬頭，還真是，屏幕上直接播放起了《演員的誕生》的先導片。

    正好，大家邊吃邊看。

    這節目還確實是用了一些心思的，上來先回顧了一段各種知名演員的演藝歷史，然后開場簡單介紹了一下評委和嘉賓，接著就是宣布第一個節目就是，韓升和張欣的《我的父親母親》。

    “他們演這個？”

    “韓升的還好，張欣，能演么？”

    此時，節目組剪輯出了兩人的排練畫面。

    不出所料的，兩人的那段討論沒有拍攝，但是張欣遲到，彩排僅三次，以及劉天遲的尷尬表情，那是一個都沒少漸進來。

    “哎，我就不該抱多大希望。”

    一群人頓時有點失落，覺著就是這樣的人搶走了那么多資源？

    然而下一刻，鏡頭切換到正片。

    張欣從一堆堪稱簡陋的造景里，滿臉欣喜和熱切地跑了一圈。

    她穿著和平時風格大相徑庭的樸素衣服，抱著框子，左顧右盼著。那種切身處地的感覺，與周圍簡陋的感覺格格不入。

    直接讓吃飯的幾個人手都停住了。

    ...

    “有點意思啊...”

    杜成松第一個回神過來，眼神還是很驚訝的。別的不說，她這個亮相，就和以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那種期盼的感覺，直接被她演出到位了。

    就更別提接下來的表演。

    餐廳里還有其他食客，其中不乏慕名而來的，畢竟這里也不是多起眼的地方。自然其中就有人也開始聊起來這個事情：

    “誒，她還演的不錯啊...”

    “你說張欣？”

    “對啊，上次我們去看她演的那個戲，你還說她閉嘴的時候演技最好。現在看來，還是有點東西的啊。”

    “是，這角色當時就是章紫衣演的吧？”

    “對啊，你看剛才切到臺下章紫衣表情，還蠻欣賞的嘛...”

    食客們議論紛紛，幾個科班生五味雜陳。

    這，不應該啊？

    本來想的是這倆演的，應該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張欣上來就表現不俗。

    這種開場就能抓人的感覺，可不是所謂“套路化”演員能演出的。那些真的深陷于套路化的演員，演所有角色，都是演他自己，或者他某個經典角色。

    在這里，張欣打破了這個印象。

    連杜成松都有點懷疑：

    其實，是不是這些流量大的也一直水平不錯，只是沒有機會發揮...

    畢竟這也不是個例，韓升其實也很不錯的。

    這些東西外行看不出來，但是他們作為內行，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張欣飾演的母親，無疑是人物非常出彩的一個角色，韓升飾演的父親在原版中幾乎是背景板。

    但在這里，沒人能忽視他的存在感。

    從在課堂里教書，到過來和張欣交流，再到最后兩人坐下來一起學習。

    張欣雖然到這會，并沒有全程保持開場那種高水平的表演，但也維持在了一定的波動范圍內，所以營造的氛圍相當好。而這個整體氛圍，其實是韓升在把控。

    這種演戲的思路，讓杜成松其實整個感覺比剛才張欣帶給他的震撼，還要來得多：

    會演戲的演員，不多。

    但也沒那么少。

    可是會用腦子演戲的，并且真的能將其化作實際運用的，真的少。偏偏，這也就是成為頂級演員的一條主要途徑：

    要么靠天賦，要么靠腦子。

    杜成松一直覺得，自己是天賦不錯，腦子也不錯的。

    然而此刻他看著屏幕中韓升對整體的把握，哪怕是張欣的“什么時候回來”的情緒四連推進，都無法壓制住韓升的存在感，，頓時只覺心底發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有點恐懼：

    其實之前，雖然嘴里沒說。

    但是他心里已經默認的一個事實就是，這些流量要不了多久就會更換一批，指不定今年火的，后年都沒有影子了。

    而他作為科班演員，只需要一直努力，就不需要太理會這些暫時擋在他前面的人。

    然而，韓升真的是暫時擋在他面前的人嗎？

    此刻，杜成松猶豫了。

    他感覺這次對方如果拿到更好的角色，有更多地發揮空間，甚至讓他再多歷練兩年的話，會是什么樣的場景？怕是...不比科班差。

    而屏幕上，故事終于到了最后的高潮。

    四連問之后，韓升臉上的表情開始從僵硬，到堅定，再到喜悅，而鏡頭懟著拍的方式讓觀眾們同樣以無比清晰的視角感受到了其中的情緒。

    這僅僅是一個轉頭的時間。

    哪怕是剛才談論了一下韓升的食客，都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其中的底子。

    絕對不是隨便就來的。

    就更別說他接下來，眼神整個像是被凍住一樣，保持著不動，卡住，然后又在這時候，分外涌起了那種難以為繼的感覺。

    “...”張超心中的驚訝已經難以言表。

    如果說情緒的變化，還算不錯。

    但是這時候眼神的情緒卡住，卻依舊能用整張臉傳遞出別的感受，那絕對就不是所謂碰巧，或者運氣之類的，絕對是有意為之。

    有的演戲，需要很長一段的鋪墊，迎來爆發。

    比如張欣。

    整個旁白，她開場的其他戲份，其實都在幫助他鋪墊，然后讓那幾個問題一下子爆發的徹底。也是讓普通觀眾，都能明白的好。

    但是韓升這邊...

    沒有。

    張欣看著這一切，其他不是行業內的人可能覺得沒有什么。

    但他只覺頭皮發麻。

    父親這個角色，在前期基本上都是不被重視的，何況韓升還通過身體位置的調整，刻意弱化了整個角色的存在感。卻又能在這短短的不到兩秒鐘的轉頭戲里，瞬間故事拉滿。

    ...

    競演在這之后，就順利結束了。

    屋內也才重新恢復熱鬧。

    也就是這時候，大家才意識到，原來剛才屋子里的食客們都不約而同，或早或晚地抬頭觀看起了這次的表演，以至于都沒啥人說話。

    “是我有失偏頗了，韓升，真不是來玩的。”

    說著，張超給自己倒了杯酒，咂了一口道：“我承認，有時候看待事情的眼光不能太絕對。”

    “是，不過這次張欣也不錯啊...”

    季江明倒是比較意外地。

    說實話，他其實潛意識里已經認可了韓升的水平，所以這會也就道：“我感覺這次她要贏了，觀眾會覺得她的表演更有力度些。”

    “確實，韓升還是需要更細節一點，專業一點的角度來看...”

    一群人聊著聊著，感嘆著。

    然而沒過多久，觀眾投票出現，張欣167票，韓升133票。

    又沒過多久，導師投票結束，張欣還是167…

    但韓升直接變成了223票。

    “誒？不應該吧...”

    等最后章紫衣說完投票結果，屋子里很多人并沒有特別仔細聽她的理由，而是有點不平。

    “是啊，張欣更好吧...”

    旁邊的人立刻點頭回應，甚至覺得有點不平，有些激動地表示：“韓升這是黑幕吧？真的，我聽說他可是個大公司的。”

    “對吧，張欣演了這么多年戲，演的這么好還輸給他，多半是了...”

    額，幾人相視一眼。

    其實對于他們來說，這絕對也不是黑幕的原因：專業評委，果然做出了和他們這些專業學這個的人，同樣的選擇。

    何況還有考慮到年齡，戲齡，以及潛力這些事情...可以說導師有偏好，但是絕對不止于到黑幕。

    但似乎，觀眾不太理解。

    至少在這吃飯的這一桌人，不太平靜。

    “呼，看來韓升又要有爭議一波了...”

    “不一定。”

    這時候，反倒是季江明又安靜下來了。

    他頓了頓，道：“首先韓升他最重要的，不是證明自己比張欣好，而是今天他的表現，絕對也是超躍同類型男流量的水平。”

    所以關鍵的是，這節目播出去之后，專業上業內就該認可他了。

    至于觀眾的爭議：

    或許會有，但過一陣子就散去了。何況...

    季江明很是感慨道：“而且他接下來還有和導師pk的一段，我可是聽圈里的人說過了，他唱了首新歌，贏了，并且算是贏很多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