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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場面就是大掌柜一人面無表情地尷尬起來,他抬頭看向林曉陽,心里想著只要東家示意他離開,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大不了守在外面等他們二人喝完就是了。 哪曾想林曉陽也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重新坐下來。 若是一般伙計,譬如呂懷山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此等安排,可到底還是那個老謀深算地管家,拿起酒壺斟滿一杯端至陸二小姐面前,說了一句“二小姐,抬愛了!”;然后一飲而盡,又接一句“我先去看看山上是否都已安排妥當,去去就回!”。說完頭都不抬,拱手便退了出去。 原來,只要自己不愿陷入尷尬地境地,那尷尬地就會是旁人。果真又是從大掌柜身上學到了,陸婉兒眼瞧著管家全身而退,半點落荒而逃地窘迫都未曾留下,竟忽覺其認真推辭地模樣甚為可愛,搖頭輕笑間自顧自對著敬酒地空氣喝了一杯。 宴席上察覺到她偷偷喝酒地舉動,林曉陽其實是第一時間小聲問了身旁御醫的,大夫說只要不過量,偶爾這一回無妨。 饒是如此,見陸婉兒受了大掌柜刺激一口便悶下一杯,心里也是不免有些緊張地責備起用心良苦的管家來。 “酒太冷了,還是飲茶吧。”林曉陽突然說道。 桌上煮茶的炭火已熄,陸婉兒抬頭望了一眼,起身想要從取暖爐里弄些木炭出來,重新點燃。 “你過來坐好,我已經差人去準備了。”好似一個眼神示意,陸婉兒就只得默默地坐過去。天底下最辛苦的工作,怕就是王公貴族們的隱衛了吧。不但要時刻貓在旁人不易察覺的地方警惕安全,還得關心主子是要喝茶還是喝酒的訴求。 明知林曉陽是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才臨時提議要飲茶。陸婉兒卻不受控制地想些有的沒的,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何,對這人積累了那么多的怨懟。 等待的過程,再次因為沉默而稍覺漫長。 不就是取些炭火的事,也不知向來迅疾地身手,怎地做事回如此拖沓,剛剛還在心里為隱衛抱不平地人,轉而又埋怨起來。好在都只是二小姐一個人地心理活動,作不得數那種。 林曉陽不說話,陸婉兒就覺得自己也不知要說什么,用怎樣的語氣或身份;活潑了不妥,幽怨了也不行,淡淡然地又好似不太會,索性還是沉默地好。當然,林曉陽說話她也不知要說些什么,不過下意識地應一下總還是會得。 若是可以放肆些,她現在大概最想說得是:“你這人也著實有些太悶了,身邊人平日里都是怎么容忍地呢?” 或者像那些喝醉地人一樣說:”來!新的一年,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隨意!” 還有,還有!“你們主仆都是怎么做到,一年到頭,都只用一個表情地呢?”...... 許還是酒意影響了大腦地活躍,陸婉兒面無表情地享受著另一個自己,尤擅吐槽地潑辣樣子,有別于現在或過去任何時候的自己,直言直語的性情,有些粗俗也有些簡單,卻甚是生動和有趣。 “近來,可覺身體還好?”林曉陽終是覺得沉默過了頭,開始說話。 “吃了你送來的那么多靈藥,還有銀子,怎會不好?”大腦里那個陸婉兒先答了話,坐在桌前的二小姐才福了福身子道:“一切都好,有勞記掛。”。 “嗯。你的丫鬟和仆僮年后若要準備婚事,就差管家他們去辦。”林曉陽又道。 “此事不勞林東家費心!你都說了,既然是我的人,我自會看著辦的!”腦子里那位又賴皮地搶答道。而現實中二小姐卻只應了一聲:“好!”。 “還有溫家其他人,用不了多久便可悉數進山;至于那些流放中去世的,我已命人盡量把靈柩運回此地安葬。”看著身旁低眉順目地女子,林曉陽感受到了她的疏離。 “他是不是沒話找話說?既然都已安排妥當的事,也用不著再議了!”腦袋里的小人兒,竟然開始反問起端坐地二小姐,惹得陸婉兒很想跟她說,別鬧!嘴上卻依然穩妥地應道“好!”。 “還有溫公子的靈柩,若是你想,待開春后也可著人遷過來。”也不知到底是為何,定要在除夕夜的時候提及這些,林曉陽直到清晨都還在頹然地反思著。 “得!茶還沒喝上,人就糊涂了,大過年的非要聊遷墳之事。可以結束對話,回去睡覺了嗎?”另一個陸婉兒又在腦袋里忍不住吐槽道。 “遷吧!京城又有什么好呆的呢?”二小姐看似沉思了一秒,淡然應道。 “好!”林曉陽深覺氛圍已足夠莫名其妙,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再開口了。 “時候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茶我們明日再飲吧。”陸婉兒決定還是聽從腦袋里小人兒的意見,起身告別。 “我讓管家送你。”林曉陽話音剛落,大掌柜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后自然還跟著兩個拿了諸多飲茶用具的伙計。 陸婉兒未再言語,今晚已經把一輩子地口是心非都用光了,她當真有些想安然睡上一覺,就讓清醒地人抱著他那些不能承認地心意,獨自清醒去吧。 轉身臨行前,那個潑辣地陸婉兒好像突然占據面部表情,露出一瞬燦然又狡詰地笑意,惹得林曉陽恍惚以為定是自己看錯了...... 藥看辰日合,茶過卯時煎;此時幽夢遠,不覺到山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