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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陸二小姐這是把行商賺錢之事刻進了骨子里,為此溫家老爺還特意多派了幾名府中家丁以護持其路途安全。而這件事,卻是沒有人跟溫彥行提前打招呼的,等他知曉時人便已是走了,不然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又會找些看望姑母等蹩腳理由,想要一同護送她回去。 有些人常在眼前晃著,許是會讓人覺得來日方長,有眾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話語和情感,尚能藏于心中,理智管理。而當這個人突然離開,且不知歸期以后,有種叫做思念的東西就可能會悄悄瘋長,溫彥行對陸婉兒的感情便是如此。 自從京中回鄉(xiāng)守孝始,便在城外驛站見到了陸婉兒,一晃竟默默相伴一年多了;望著復(fù)又冷清的小院兒,可能唯一讓他稍作冷靜地,就是心里篤定她一定會回來的。畢竟生意尚在,她的志向和興趣都還在沂州城里,至于何時回,哪怕具體日期不得而知,但考慮那些店鋪里的瑣事,估計也不會太久才是。 近來溫彥行主動幫父親去盯農(nóng)莊修整一事,朝中之事既然暫無能力遠顧,溫父倒覺多了解一些生意上的事也未嘗不可,治家與治國雖本質(zhì)不同,但都是需要經(jīng)營之道,起碼在知人善用方面都是異曲同工的道理。 轉(zhuǎn)眼北方已經(jīng)入冬,而溫彥行心中期盼之人還未遠歸,他能做的也只是將其臨行前安排的事情,盡量盯著府中下人繼續(xù)完成。另外也從同僚信中得知老師在朝中近來并不順遂,圣上對于戶部主事之“jian佞”愈發(fā)信任和依賴,甚有些事聽來都覺可笑。 那位頗受老師痛恨的無德無才之人,甚至近來更加妄言得寵。有一回其上奏請求令京兆府用兩稅青苗錢購買一百萬圍草送進宮苑中;而老師陸相與趙相上書此事認為,如果這么做了,那么京兆一府的百姓從冬天倒夏天幾個月都將搬不完,那所有勞役都得為此事停下來,其他各種運輸供應(yīng)也必須全部停掉,此舉定會妨害農(nóng)業(yè)。 于是便聯(lián)名奏請圣上令府縣裁量購買兩三萬圍貯存在宮闈近處,什么時候需要了就可以支取,此事才算得已解決。 而其欺君妄言之舉遠不止于此。京西有一塊低濕洼池,時時有蘆葦叢生,不過幾畝大小,可此jian臣就敢上奏說:”宮中馬匹冬天應(yīng)當在槽里飼養(yǎng),到了夏天則要放牧。臣近日尋訪得知長安、咸陽交界處有幾百頃的陂池,請求將它作為內(nèi)廄牧馬的地方;而且此地離京城只有十幾里地,和在宮苑馬廄沒什么差別。“ 圣上起初是信以為真的,便對宰相言及了此事,而陸相以實情相告:”恐怕根本沒有這個地方。“圣上不信良相之言,特意派了官員前去驗視,事情果然是假的。即便是這等荒唐之事爆出,當今陛下卻也并未因此事就遠了這位小人。 只因其頗為擅長將各類錢帛之物,巧立各種名目來充實國庫庫藏,且通過蠱惑圣上增加各類苛捐雜稅,欲將天下之財皆收歸為陛下的“本分錢”。 其所言所行,著實讓朝中賢臣無不瞠目結(jié)舌。而當圣上表示宮中有院殿年久失修之時,jian佞便會已宗廟事最重為理由,從國庫中調(diào)撥銀錢出來積極響應(yīng);不僅如此,巧舌如簧外加巧言令色地為圣上各類奢靡之舉找足了理由,因此甚得君心。 而當陛下想要建造神龍寺,需要五十尺長的松木之時,其又上奏道:”臣近日在同州發(fā)現(xiàn)了一整個山谷的樹木,大約有幾千條,而且都有八十尺長。“圣上說:”聽其他人報,在京城近地求取長五六十尺的都不容易,尚需在嵐州、勝州等地購買,如今為什么近處便有這種木頭? “jian佞”卻上奏說:”臣聽聞一個傳說,這世上的賢才、珍奇異寶本都是各處常有的,只不過要遇到圣明的君主才會自動出現(xiàn)。以前沒有,但現(xiàn)如今這種木頭在同州地區(qū)出現(xiàn)了,或許正是因為陛下的圣明啊!”本都是虛妄討好之詞,卻把圣上聽得龍顏大悅,常對其重重有賞...... 聽得信中所言溫彥行自是明白,老師主持政事本一向受圣上禮待和倚重,更因如此怕是容忍不得此類小人妄言惑主,定是極力在延英殿駁斥其荒誕品行,倘若一直讓此人掌管錢財賦稅,怕是朝廷和百姓的災(zāi)難啊! 只是倘若圣上能聽得進這些諫言,那jian佞之臣怕也不會如傳聞中一般囂張了,眼見其誤導(dǎo)國君,禍國殃民,陷害忠良,排除異己!老師的力爭又無奈之心情,哪怕溫彥行身在沂州府也是能夠感同身受的,只是亦無計可施罷了。 再過一年多便可復(fù)起返京,溫彥行卻不像之前那般期盼了,許是閑散久了人就生了惰性。溫公子提醒著自己,這是萬萬不可有的念頭,即便回去以后只在老師手底下幫忙起草些折子,對于老師而言也是一種助力。 此生該如陸相般以天下為己任,無愧于心。淡泊名利,閑云野鶴過完一生固然容易,而于有志之士而言那也不過是些無奈之舉;既然自己得了可立于朝堂的機會,便就該承擔(dān)起上不負君恩,下不負百姓的責(zé)任...... 其實越是想要堅定自己的內(nèi)心,就越是說明溫彥行對理想的堅持有所動搖;雖君臣有別,但并不代表臣子就不能在心里,對君主有所失望和質(zhì)疑。一腔抱負的志士,得遇良主那便是一朝佳話,而若就是碰上了桀紂之流呢?說不定就是一段慘痛的歷史教訓(xùn)!這其中道理,世人也并不是愚忠到不肯相信。 許就是和老師一樣,溫彥行對當今圣上亦還心懷幻想,畢竟起初得遇其賞識不假,知其想要做一代明君的志愿不假,哪怕受小人蒙蔽也都是小人的誆騙之錯,若有一日幡然醒悟也未可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