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勿康看了吳科一眼，只顧著嘖嘖稱奇。

    心想難不成他們兩個打賭都要輸？

    幸好身后文員小陳湊近，說了兩句安撫孫勿康的話，“孫經理別看他還坐在這，我們都猜他也是強弩之末，忍不了幾天了。”

    有人附和：“先不說他忍得住忍不住，程總如果能留他半個月，那就不叫程總了……”

    “那你們猜是程總先忍不住他，還是他先忍不住程總？”

    “咱們程總是出了名的挑剔，人送外號程挑挑……”

    幾個人有說有笑聊得正起勁，工作室的玻璃大門忽然被推開，一股冷風從外頭席卷而來，程思意走路猶如帶風，神情自若從門口朝他們徑直走過來。

    盡管他們對程思意頗有微詞，喜歡背后瞎起哄，不過打心眼里還是比較仰慕程思意的。

    程思意從遠處走來，與他們擦肩而過，整個工作間安靜了下來，他們結束八卦時間，剛散開準備工作。

    就見程思意突然喊了一聲，“秦助理——”

    大概是工作間太安靜，以至于突然響起有些突兀。

    秦邵抬起來頭。

    眾人緊跟著難以置信的抬起來頭。

    只聽程思意說：“你進來一下。”

    秦邵往后推了推椅子，跟上程思意走進辦公室。

    直到辦公室的門從里面合上，眾人還沒回過味兒，其中最詫異的就是孫勿康，他表情夸張的吞了吞口水，眨了兩下眼皮子，轉頭去看吳科。

    “程總剛才叫他什么？”

    吳科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平淡，因為秦邵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低了頭整理資料，給孫勿康心臟一擊，“你沒聽錯，剛才程總叫他秦助理。”

    “……”

    “……”

    “……”

    “……”

    整個工作間鴉雀無聲的狀態保持了半分鐘。

    直到秦邵推門從辦公室出來，安靜的出奇，他忍不住掃了眾人一眼，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一個兩個的低下頭工作。

    臉上雖然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心里卻跟孫勿康一樣難以接受。

    一聲“秦助理”在正常公司看來，沒什么值得多提的地方，不過在本公司，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秦邵去茶水間的時候，聽人議論：“你聽說沒，程總除了吳科吳助理，還是頭一次帶著姓喊別得助理，要知道，吳助理可是公司里的老前輩了……”

    秦邵去衛生間的時候，也聽人議論：“我還以為在程總眼里，天底下所有的助理都是臨時工，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配有姓……”

    秦邵被大家的夸張反應整得哭笑不得。

    程思意有這么難對付？有這么冷血不近人情？

    是坊間傳聞太離譜，還是她對他手下留情？

    秦邵現在可沒有這個功夫想太多，他只知道自己還要繼續在這個公司待下去，畢竟薪酬頗為豐厚。

    中午去員工餐廳吃飯，以前都是一個人，自從一聲“秦助理”過后，好像不僅得到了程思意的認可，還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工作室的小陳主動端了餐盤走過來，笑呵呵觍著臉坐到秦邵跟前，他帶了一個頭，又緊跟著坐過來兩三位，打第一天來公司上班，午餐時間向來清冷的秦邵，今天被熱情對待。

    秦邵這個時候才體會到陳素海說得一句話，總經理助理，在公司里也算個紅人。

    秦邵個人還是更喜歡清冷一點。

    轉念又一想，既然要在公司久待，那跟工作室里的人搞好關系，也是自己的本職工作。

    小陳對秦邵說：“你看吧，前段時間我們跟你不怎么交流，其實也沒別得，更沒有擠兌你的意思，主要是你這個職位總是換人，換來換去大家也累，這邊還沒記住名字呢，那邊就換人了，這邊剛培養點交情，那邊就又換人了……”

    有人搭腔：“是啊，換來換去的，我們也跟著累，哥們，你可得撐住啊……”

    這一個幽默，氣氛緩和了許多。

    秦邵抬起來眼眸，被逗笑了，他看看這幾人，捏著筷子湊近了感嘆：“我也想撐住啊，”說完往樓上高層用餐的地方瞟了一眼，幾個人跟著他的視線看去。

    程思意正好就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獨自用餐，一襲白色，烏發披肩，下半身掩藏在窗簾之內，只露出來上半身，這一幕好像一副水墨畫，不過也要會欣賞的人才懂其中意境。

    這個時候只聽秦邵說：“我剛來，對程總的喜好摸不清，要是能有人幫幫我就好了。”

    秦邵也不過是試探一句，小陳還算掏心掏肺：“秦助理，不是我們不幫你，其實我們雖然比你來的早，對程總的喜好跟你知道的差不多。”

    秦邵怔了一下，一臉疑惑的瞧過來，“為什么？”

    就聽小周說：“程總工作能力和領導能力那肯定是這個，”他豎起來一根大拇指，隨后又說，“就是不怎么平易近人。”

    這句話說得還是比較含蓄的，確切說，不是不怎么平易近人，是很不平易近人。

    秦邵聽完忍不住往程思意那邊又瞧了一眼，低頭看向自己盤子里，成色可人的五花rou，想了想，分享給他們。

    “那也沒關系，以后大家就是同事，有事互相照應。”

    秦邵不愿意把人際關系想的那么利益，剛才小陳他們那一番話也很有道理，都是成年人嘛，誰都不想浪費不必要的精力和時間維護一段不長久的關系。

    且人與人之間是靠磁場相互吸引的，不管別人怎么處事，那是別人的事，在秦邵這里，只要真誠相待他的，他自然也會真誠相待別人。

    這幾天在咖啡廳學習煮咖啡有了一些心得，只是還掌握不好火候，正卻人練手。

    結束用餐的時候，很熱情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要是不忙的話，你們一會兒去茶水間找我，煮咖啡給你們喝。”

    幾人聽完眼睛亮了亮，紛紛點頭同意。

    秦邵離開餐廳的時候，程思意這邊恰好也結束了用餐。

    兩個人一東一西從餐廳兩個出口出來，好巧不巧在天橋上相遇。

    程思意前幾天還對他視若無人，今天竟然主動看了他一眼，抬腳繼續走。

    秦邵故意放慢腳步，不緊不慢跟在她后面。

    程思意眼角余光掃了他一下，沒再有任何回應。

    兩個人默默走到電梯間，程思意抬手腕看時間，距離下個會議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也不著急回公司，突然來了興致，想去寫字樓這邊，也就是秦邵偷偷在里面打工的那家咖啡廳坐坐。

    想到這里，電梯正好過來，兩個人上電梯。

    秦邵除了晚上下班過去，中午只要有閑暇，也會時不時過去幫忙擦擦桌子刷刷杯子，他剛轉移過身體重心，探過去手準備按電梯，程思意卻先了一步。

    原來去一個樓層，秦邵剛松口氣。

    突然想到什么，瞬間又提了口氣。

    這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電梯門已經合上，緩緩往下走。

    程思意雖然先上電梯，卻站在前方，秦邵后上電梯，主動去了后邊角落，電梯內只有兩個人。

    他大腦空白這幾秒，引來了程思意注意，忍不住回身掃他一眼。

    “秦助理去哪層？”

    簡單一句話瞬間提醒了秦邵，他回過神兒，反應還算快，“我看程總神色有些疲倦，會議還得一個小時后，要不然開車帶你出去兜兜風？”

    程思意怔了怔，擰了起來眉，大概不滿意秦邵多管閑事，有些不悅的瞧他。

    秦邵訕笑，“連續陰雨了好幾天，今天好不容易放晴，剛下過雨空氣也清新，附近有個植物公園，這個時候木芙蓉應該開的不錯……”

    剛說完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出門左拐就是咖啡廳。

    秦邵屏住呼吸，脊背發涼。

    就在他以為謊言要被揭穿的時候，被引you了半天的程思意終于開口，猶豫著問：“遠不遠？”

    秦邵悄悄松口氣。

    “不遠，一點兒也不遠。”

    他探過來身子，微笑著把電梯門合上。

    第7章 揶揄

    秦邵害怕程思意突然改變主意，直到兩個人到濕地公園才抽出來空給還在茶水間等著喝咖啡的小陳他們發消息，自己主動邀請又不打招呼臨時爽約，自然拿程思意壓人——

    【程總突然讓我開車帶她出去兜兜風，不好意思啊各位。】

    此消息一發，本來還在抱怨秦邵的幾人這才噤聲。

    手端手機，抬起頭互相看了看。

    茶水間沉默數秒，小陳主動打破靜寂，問大伙兒：“現磨咖啡跟速溶咖啡我喝著都一個味兒，要不然我給你們沖？”

    *

    剛下過雨的魯陽市空氣確實清新，植物園的空氣清新中帶著水汽。

    這公園目前還在規劃中，尚未完全落成，雖然初具規模，勝在精致好，依山傍水，還有一大片水庫。

    秦邵是怎么知道這個公園的呢，因為他以前夜跑，夜跑路過這邊，都會在公園內逛一圈再回。

    所以他對這里也算熟門熟路。

    秦邵在前頭帶路，程思意雙手攏在身前不緊不慢跟著，她姿態悠閑，看不出對這個公園的態度。

    秦邵本不是個話癆的人，為保證程思意今天中午就算趕回去也沒時間喝咖啡，算豁出去臉。

    走到這處指一指，對程思意介紹他也是道聽途說的，關于開發商的初步規劃。

    走到那處指一指，又瞎猜了一通公園對未來城市規劃的貢獻需求。

    程思意側頭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好像都不太感興趣，直到湖邊涼亭才站住腳，裹了裹外套，面對淡綠色的清澈湖水，深吸了口氣。

    享受片刻寧靜，她轉身準備回去，誰知地面上有一片破碎板磚，一腳踩下去賤了一鞋面污水。

    突發意外，程思意低頭看了看，她不打算理，正要抬腳繼續走，秦邵突然拉住她的腕子。

    “我這有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