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躺著根水潤亮麗的湘妃竹，底下是一堆碧綠的穗狀竹葉。

    他神色莫辨，只輕輕捻起那根竹子，淡然地走到了窗前，作勢要把她丟出去。

    “別……”

    眼前綠光一閃而過，木栩瞬間變回了人型，委委屈屈地蹲在窗臺上，無辜地看著花霽月。

    “月月……”

    她這示弱的語氣，可并沒打斷花霽月的動作，他伸出手拉起一旁的木窗就要關上去。

    “月月……”

    木栩迅速跳下了窗，像是做錯事要被長輩教訓的孩子，一臉落寞地站在他身邊，身子挺得筆直。

    她走上前幾步，扯住了花霽月的衣袖，卻又不敢用力，怕惹得他厭煩。

    “別生氣，我不好。”

    花霽月定定地看著她，先前那些個被戲耍的怒氣又一次輕飄飄地散去，只剩下一片酸澀。

    她，她好像瘦了。

    只是，明明那天該說的都說了，她也拒絕了他的主動送上床。

    “木栩，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我能給你什么。”

    沒人回應……

    他深吸了口氣，聲線不穩地繼續說著。“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我像他是么。”

    花霽月嗤笑了一聲，身子像是撐不住那般，微微仰起頭靠在了背后的木桌上。“我怎么配呢。”

    “我就是最低等的人魚，我自甘墮落，只有依附別人才得以存活，你明白嗎！”

    他走近了幾步，泛白的指尖猛地拽住木栩的衣領，“你為什么要對我好，就因為我像他是嗎！”

    “是嗎！”

    花霽月越說情緒越發失控起來，他眼眶中蓄著藍瑩瑩的淚珠，悲悲戚戚地看向木栩，手無力地滑落了下來。

    片刻，他轉過身來狠狠咬住自己的左手指節，牙尖處冒出絲絲血跡。

    “你走啊！”

    他雖是如此說著，只是攥著木栩的衣袖的手久久不愿松開。

    木栩眼尾泛紅，從未落過淚的竹子，今日第一次酸了眼睛，她低頭望著花霽月，心里一陣陣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疼痛至極。

    他分明是在挽留她。

    木栩拉過他發顫的身子，將人緊緊抱在自己懷里，下巴抵在他肩上，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地順著他的脊背拍著。

    “月月是我第一眼就喜歡的，是我的珍珠。是我說謊了，沒有喜歡別人。”

    “月月一直做得很好，也將南羽樓打理得很好。”

    “月月，我心悅你。”

    她抱起身前抽泣著的人，坐到了一旁的床榻上，等著花霽月漸漸冷靜下來。

    哭得淚痕滿面的人抽泣著將自己埋在了她溫熱的脖頸處，不自覺回應著拽緊了她，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拉著最后的一絲希望。

    他似小動物般的聲音從身前傳來，“我是干凈的。”

    再一次扎進了木栩堅固的竹心，一瞬間，分崩離析。

    她怎么舍得惹他哭。

    木栩手托住花霽月的臉頰，別過臉，輕輕吻上了她朝思暮想的唇，一點點暖著那冰涼的地方。

    她要讓他知道，那些不用言語，便可說出的話。

    半開的木窗縫隙落進片片皎潔的月光。

    “再，用力些。”

    竹葉的清香一點點將兩人圍繞起來。

    他想大概這不是夢境。

    今后歲歲年年會有人相伴，相護，只會是木栩與花霽月。

    對，是他。

    “花，霽，月。”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

    可，是他嗎。

    耳畔穿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又似乎是帶著無盡無休的溫柔，眷戀。

    “花霽月，是我的卿卿。”

    之后的日子里，那些常來南羽樓的客人都知道，那妖艷惑人的花樓主身邊常跟著個冷酷的高個女子，面若冰霜，但望向花霽月的眼神卻分外柔和。

    第54章

    躺在血泊中央的溫婉女子靜靜微笑著，一雙秋水瞳里無悲無喜，白皙枯瘦的手輕輕撫摸著雪白的狐貍。

    “歲歲……”

    “真可惜啊，難得到人間走一遭，也沒陪你到處走走。”

    話落間，那女子化作點點熒光，消失在他的眼眸中。

    雖然知道她不會毀滅，但看見她消失在自己面前，還是覺得這世間一切的希望都失去了顏色。

    “jiejie，jiejie。”

    毛絨絨的小狐貍蜷縮成一團，蓬松的尾巴垂在自己的后腿邊，時不時輕抖一下。

    他雖是睡著，但嘴里依舊喃喃的，粉嫩的爪子慌亂地向前刨著，似乎是極盡全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一雙白若霜雪的手將他輕柔地抱了起來。

    “歲歲，醒醒。”

    藍寶石般晶瑩清澈的眸子緩緩亮起，被抱起的小狐貍抖了抖耷拉著的耳朵，小小的身子在天道懷里隱隱約約顫抖著。

    “jiejie……”

    他乖順地叫喚了聲，身子往天道懷里縮了縮，垂落的尾巴不自覺揚了起來，卷在她的手臂上。

    “jiejie，都是我不好。”

    當初不該和jiejie置氣，也害得自己被人利用，傷了許多無辜的人。

    天道順著他光滑的脊背一點點撫摸著，柔和的聲音像是潺潺的流水般，具有撫慰人心的靈力。

    “不必多想，萬物自有其道。況且我依然處理好了這些事情，無需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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