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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話能別大喘氣嗎?”白予拍拍胸脯,放下一半心,“那他到時找你麻煩怎么辦?” “不怎么辦。”殺了就是。 他沒在她面前直說,但這次并非想等她發現去看她的反應,是陸清玨不敢賭了。 白予這次沒感受到他的殺意,也不是他沒起殺念,而是他又變強了,強到能把腦子里殘忍無比的死狀藏得無懈可擊,還能在她面前裝作正常人一般談笑風生。 他騙的了她,可騙不了自己。 莫忘的話不斷循環在他耳邊:沒人比你更像魔頭,你天生就該是世間的大惡。 * “清玨,清玨?” 清心真人把陸清玨叫回神,他環顧了一圈四周,才想起這會兒是各大門派的交流會,簡而言之就是把各個門派最得意的弟子都湊到一起打個照面。 他的記性最近越來越不好了,經常會陷進一堆破碎的畫面里。與之一起退化的還有人性,他獨處時會狂躁不已,身上的傷口漸漸變多,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只知道聞到血腥味才能清醒。 就像是沉睡了許久的東西在體內蘇醒了,一股力量終于戰勝了另一股力量,防止殺戮機器啟動的安全栓變得松動。 沒人會喜歡被支配的感覺,更何況是陸清玨。 可完全控制這股力量絕對算不上簡單,至少他認為最快也要再等十天半個月才能做到。 柳月風從人群里站出來輕嗤:“想必陸仙友是看不上我們這些靠修煉取得成就的俗人,壓根沒打算正眼瞧。” 另一個門派的大弟子興許聽過陸清玨的名號,將他視為偶像,站出來反駁:“柳仙友說得什么話?我們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來劍寒派呈口舌之快。” 哪知話音沒落,倒叫陸清玨打了臉:“是,我的確沒打算正眼瞧你。不知是哪個沒見識的,將你的名字與我放在一起,難道你聽久了還以為真能與我相提并論么?自欺欺人罷了。” 不消說初一至初三三位真人沒見過陸清玨這樣,連清心真人都不免蹙起眉頭打斷:“清玨,住嘴。” 柳月風的師父也沒閑著,遞給柳月風一個眼神,柳月風更加得寸進尺:“諸位仙友可聽見了?我們不辭辛苦來劍寒派比試,為得是不斷進步,知曉自己與大門派弟子們的差距在哪,將來為修真界做出一份貢獻。 “可劍寒派拿我們當什么?怕是只拿我們當作鞏固人家門派地位的墊腳石,讓我們認清楚自己與人家的差距!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陸仙友之所以能如此目中無人,正是因為劍寒派就是這樣看我們的!” “我是我,門派是門派。”陸清玨的辯解被淹沒在柳月風的義憤填膺里,“好一個你是你,門派是門派。你陸清玨是劍寒派大弟子,天下第一劍,更是劍寒派的頂梁柱,你參加比試用的是不是劍寒派的名頭?你的師父清心真人是不是劍寒派的掌門?既然是,你要如何做到你是你,門派是門派?” 柳月風是他的名字,長篇大論是他的愛好。 若放在平時,陸清玨頂多把他當作是一只嘈雜的小螞蟻。 但放在現下,看見他便想起前幾日他剛以這副嘴臉看不起白予。什么時候她需要讓外人來教訓了?真叫人不爽。 柳月風今日擺明是仗著陸清玨不能在殿上沖他揮劍,還有自家師父替他撐腰,越發大膽,直接上演一出貸款指責:“就算你陸清玨今日與劍寒派割席斷交,撇清關系來證明你是你,門派是門派,你這種能反咬自己門派一口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屆時不止劍寒派,整個修真界都容不下你! “什么人能被修真界容不下?魔!你與千夫所指的魔無差!看看你這副長相,倒怨不得你自詡天資聰慧看不起人了,畢竟若沒有這身天資,怕是人人看見那張臉都覺得你是魔的種!” 一時間,陸清玨的耳旁不止有柳月風的聲音。 “他好惡心,別跟他玩。” “你看他的眼睛,真可怕,不要跟他說話。” “我遇見的妖魔鬼怪跟他長得差不多,他不會也是妖怪吧?” “清玨,不可。” “清玨,不能欺負同門。” “清玨,你要把真正的自己藏起來。” 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為什么他不可,是他們先招惹他的。 為什么他要把自己藏起來,而不是他們管好他們自己。 為什么他得接受別人的好意,不接受就是他的不對,明明他們比自己年紀大,卻要叫他懂事。 他們待他不公。 師父待他不公。 這個世界,都待他不公。 可他該找誰講理呢?舉劍問天嗎? 天只用無窮無盡的大雪回應他,從不給他一絲溫度。 陸清玨的劍出鞘的那一刻,清心真人用指風將他的劍從手上打落。 他什么都沒說,彎下腰把劍撿起,收回鞘里。 這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緊接著,他朝向清心真人屈膝而跪,“徒兒知錯,愿受罰。只是師父,我不想等了,我知道我等不到,我從未等到過什么。” 他向清心真人重重磕了三個頭,每一下都響徹整個殿內,每一下脊梁都挺得筆直。 起來時,血順著他額頭往下淌,“我謝師父養育之恩,望師父也認清本心。何必同衾幬,然后展慇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