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犬與美人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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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姓李不姓沈。 可這一切本來不是這樣的,沈家本來就欠她。憑什么她沈至歡就能高高在上,而她要就要寄人籬下,小心翼翼的過日子。 她面色發青,道:“你……” 沈至歡不等她說完便冷冷笑了一下,道:“給我找不自在,你說你圖什么呢?我就算過的再不順心,碾死你還不簡單嗎?” 沈至歡提到周譽,無疑是往李書錦心口捅刀子,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顫抖起來,她呼出一口氣,面色又恢復了往常的從容溫和。 她站起身來,道:“碾死我么?表姐,那我們走著瞧吧。” 她才一說完,就站起身來,身影看著有點孱弱,沈至歡知道,李書錦同她那個蠢姑姑不一樣,她的確不是省油的燈。 “等等?!鄙蛑翚g忽然出聲。 李書錦轉過身來,皺著眉看她:“你又想說什么?” 沈至歡伸手,捏起手邊碧綠色的瓷杯,當著李書錦的面,緩緩松手。 瓷杯摔在地上,輕易就四分五裂。 就聽沈至歡悠悠道:“表姑娘向來粗心,這杯子是宮里賞的,因著私憤隨意砸東西可不是什么好習慣。表姑娘這么不聽勸,就去外頭跪兩個時辰反思一下吧?!?/br> 沈至歡平常懶得管她們倆,但時間長了,怎么反倒讓人以為她好欺負了? “還走著瞧,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走著瞧?” 李書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姑姑她…” “怎么又拿姑姑說事?按規矩你得叫我一聲小姐,怎么,表姐叫多了,還真以為我是你表姐了?蠢貨?!?/br> 她懶得再同李書錦廢話,揮了揮手,沁蘭便示意外頭候著的兩個護衛強行把李書錦帶了出去。 但李書錦離開以后,沈至歡仍坐在圈椅上,她臉上的笑意斂了去,并不開心。 沁蘭在一旁小心著道:“小姐,封小公子的事……并不能怪您,表小姐方才就是故意氣您呢,您要是放在心上豈不如了她的意。” 沈至歡搖了搖頭,道:“你不懂。” 就是怪她。 如果當初她沒有心軟給了他一把傘,如果她能提早委身皇帝去求他,如果…… 可是這樣想好像又不太對。 皇帝是為了殺雞儆猴,就算她不送傘,皇帝也能找到其他由頭。如果她甘愿委身去求皇帝,皇帝或許會表面應承她,得到她之后,封延等待的將會是更加慘烈的下場。 男人劣根性如此,更何況是皇帝,他不會允許一個能讓她求他并且甘愿退步的男人還留在世上。 她沒有辦法。 若真的追根溯源,那她的臉就是原罪。 無法反抗大概是這世上,最讓人窒息的事情了。 沁蘭跟著嘆了一口氣,道:“這表小姐,果真是討厭極了,同沈氏也不遑多讓?!?/br> 沈至歡輕嗤了一聲,道:“她倆自然是一脈相承,要不怎么是親……” 她說到這里,忽然頓了頓,發覺出一絲詭異的不對勁起來。 可具體是哪里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沁蘭見沈至歡凝著眉,不由問道:“小姐,您可是發現了什么?” 沈至歡沒回答,像是喃喃自語一般,疑惑道: “李書錦她……為什么會對我有那么大敵意?” 這是沈至歡這十幾年來第一次產生這個疑問。 她能感覺到,這種敵意不僅僅是嫉妒,甚至可以說是恨。 是因為太子嗎? 可在太子沒有同她表明心意之前,她就察覺到李書錦那隱藏起來的敵意了。 或許還是因為她是嫡女,總是高她一等 這似乎也能勉強說的通。 可她本就是沈家嫡女,這是無法更改的血脈,她會羨慕她,或者嫉妒她,但是恨……為什么? 真要這么說的話,皇后的身份比她還尊貴,怎么就不去恨皇后去。 沁蘭道:“小姐您同她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還樣樣都比她好,她就是嫉妒您吶?!?/br> 沈至歡支著下巴,又覺得自己屬實想的有點多,人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她或許覺得不至于恨但在李書錦眼里許就不是這樣。 她不再繼續想下去,只道:“她要是真那樣,不如讓她去嫁給皇帝好了?!?/br> 沁蘭小臉皺著,語氣低落下來:“小姐……” 沈至歡沒再繼續說下去,側頭看了看自己手邊的桌案,桌面干凈光潔,只有一杯瓷盞放在她的手邊,暖光照在她的手指上,恍惚讓她想起了那日傍晚被揉皺的絹布,她忽然記起一件事情來: “我給沈擺擺繡的那塊絹……被你收起來了?” 沁蘭愣了一下,道:“不是一直都在小姐這嗎?” “奴婢自前天晚上起就沒見過了,奴婢還以為被小姐您收起來了?!?/br> 沁蘭說到這里,道:“既然小姐您沒拿,那肯定還在這屋子里,奴婢一會找找,您就放心吧。” 沈至歡抬了抬手,道:“罷了,丟就丟了吧……” 第8章 野狗與月光 東廚的穿堂還是沈樂然還在王府的時候要求建的,如今快有一月余,也即將要完工了。 因為上次錢斯的事,沈至歡讓人把里頭的人里里外外清了一遍,讓那些靠著關系進來渾水摸魚的人都卷鋪蓋滾蛋,李艷芬向來不管這些,一向由他們兄妹幾個cao持的家務,所以她兄長走了以后,東廚的穿堂一直都是她在盯工。 暮色四合的時候,暑氣褪去。 劉川是東廚的管事,弓著腰跟在沈至歡身后:小姐,大體上是蓋完了,還余些收尾的小活今晚就差不多可以結束,只是如今那些剩下的建材還在那堆著,您看是放后院堆著興許下回還能用得上,還是奴才讓人給送到瓦市上給賣了? 沈至歡走過回廊,遠遠聽見了東廚正西處傳來一下一下敲打的聲音,答道:都賣了吧,以后約莫是用不上了。 劉川應了一聲,沈至歡穿過垂花門后便停住了腳步。 當時建穿堂還是秉持著一切從簡的原則,也并未做什么過多的表面上修飾,里面的人都多都在各忙各的,沈至歡站的并不近,也沒幾個人看見她,看見了也不敢多做停留,只能默默低頭賣力干活。 天氣熱又干燥,灰塵很多,沈至歡跨步走進去,仰頭看著這兩間略有些單調的建筑,思忖片刻皺著眉道: 到時候你去后院李生那去取兩包薔薇花的種子……算了,花園里種的有,你帶人去移幾棵過來,讓它們順著墻角爬上去,看著好看些。 是,奴才待會就去。 劉川想了想,又問道:“那小姐您看到向西的那個穿堂正對著游廊,已有一扇門了,可否需要再重新裝一扇門嗎?” 沈至歡搖頭,道:“遮風擋雨便夠了,弄得多了顯得累贅?!?/br> 劉川點點頭,道:“那奴才一會就吩咐下去,叫他們不必再忙活了。” 沈至歡嗯了一聲,踢過自己腳邊的一塊碎木頭,穿過右側的穿堂走到長廊邊上,她稍稍側了一下頭,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陸夜就在她正前方坐著,他才從東廚后院出來,手里拿了一節麻繩,正側對著她綁一節木樁。 動作很嫻熟,平日里在沈至歡眼中粗燥的簡直要劃破手的粗繩在他手里反倒乖巧了起來,粗繩纏著他的寬大有力手掌,一層一層的被緊纏在木樁上。 長腿叉開,修長的手臂上肌rou微微凸起,他面無表情的微垂著頭,顯得有些冷漠。身姿挺拔,肩膀寬闊,蘊藏著力量的背肌隱藏在衣服里,又到腰腹處收窄,腰臀曲線幾近完美。 領口稍微敞開著,鎖骨處溝壑分明,蜜色皮膚上汗珠細密。 未被馴服的野性被泄露出來。 沈至歡覺得喉間有些發澀,她抿了抿唇,正想移開目光時,男人卻毫無預兆的偏頭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對上。 “……” 沈至歡心里一跳,這時候再移開豈不就像是她偷看他被抓包一般? 她心里有些慌張,面上卻絲毫不顯,坦坦蕩蕩的同他對視,帶著一貫的冷傲與不屑。 男人將手里的木樁纏好,站起身來,長腿將木樁踩的更深了些,對她彎著唇笑了一下,俊朗干凈。 沈至歡輕哼了一聲,并不理會他,旁邊的劉川這時跟了上來,道:小姐,您看可還有其他要吩咐的? 她轉過身去,掃量了一眼四周道:余下的你再看著修整修整就好了。 劉川應了一聲,道:那等完工了,奴才就立馬通知小姐。 她想了想,又低聲道:“給他們多發二錢銀子的工錢,天氣熱,給他們補貼些家用。” 劉川道:“交給奴才吧,小姐您放心?!?/br> 沈至歡嗯了一聲,又道:“…完工之后,你看著將幾個順眼的留下來,給他們在府里安排些雜事做?!?/br> 劉川嘴上應的快,心里卻不免疑惑:他家小姐可從來不會管這些人的去處的,一般都是臨走時多給點銀錢,這次怎么突然想留下幾個了? 沈至歡吩咐完才抬腳走下了臺階,她走路不喜人時刻扶著,劉川和沁蘭都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頭。 沁蘭下意識伸手提醒道:“小姐,您慢些?!?/br> 這臺階上有些亂,有未曾收拾干凈的碎木,旁邊堆落著一堆散放的木材,有幾條橫亙在了臺階上。 墻角也豎著許多備用的沉重粗大的木柱,沈至歡下臺階的時候提了裙擺,看清了自己的腳下,甚至也注意到了墻角堆放整齊的粗壯木柱。但正當她抬腳的時候,從東廚里急忙跑出來一個丫頭正腳步飛快的往前沖。 這丫頭名叫闌珊,手里端著個托盤,上面放著湯盞。 這兒本身就有些亂,工人們做活的聲音響個不停,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她又是從側面沖出來的,所以一開始也沒人注意到她,但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丫頭已經端著托盤沖到了沈至歡面前。 沈至歡抬頭看見,下意識就想躲開,闌珊卻先一步被臺階上的木材絆的踉蹌了一下,手里的托盤一下脫手滑落——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之中,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闌珊下意識去扶住墻,卻一抬手扶住了豎在墻邊的木柱,木柱受力,一下子沒穩住,正好朝沈至歡這邊砸了過來。 而沈至歡方才為了防止托盤里的熱湯灑在自己身上,側身想躲時,踩空了臺階,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她若這般摔下去,粗壯笨重的木梁就會直直的砸她身上。 眾人目光齊齊的望過來,人群中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