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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點點頭, 放下簾子,接過春紅遞來的茶盞, 輕啜了口,看向車內,腳下點著碳盆,長條的紫檀桌上,一邊擺著花色漂亮的糕點, 另一邊鑲嵌著小茶爐,裊裊煙氣騰起, 臉上倒也不覺得干, 車壁一則,嵌著個移動的小書架, 分了幾格,兩格擺著書藉, 一格擺了筆墨紙硯,一格放著成疊的宣紙,最下一格空間較大,放了燈燭、手爐等用具。 每格前面都有一個四指高的擋攔, 為防里的東西因顛簸掉出來。 “妝臺上我看都有鏡子了。” 巫家昱明白她的意思:“波斯進獻的。玻璃利高, 巫家暫時不缺銀錢。” 姜宓了然, 沒再多言。 巫家昱接過春紅遞來的熱毛巾, 握著姜宓的手腕, 挨個兒給她擦擦手,捏塊蛋黃酥給她:“先墊墊。” 巫家在內城,靠近皇宮,一路行來,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 到得府前,巫家昱讓丑丫從后面給姜宓拿來大紅鶴氅,親手給她披上,這才先一步下車,轉身扶她。 姜宓由他托著手臂跳下車,抬頭看向朱漆牌匾上幾個蒼厲大字:鎮國公府。 “高祖親筆所提。” 姜宓看過史記,大慶高祖登基那年已是四十五歲,照古人的平均年齡來算,已是高齡。 “阿兄!”巫家昱二叔家的堂弟、庶出的四弟、五弟迎了出來。 巫家昱笑著挨個兒拍拍他們的肩,詢問了幾句功課,給你人介紹道:“這是此次助我良多的云初,你們過來認識一下,日后見了,當如待我一樣,親之敬之。” “云初,這是我三弟家琪,四弟家尉、五弟家航。” 巫家尉、巫家航相覷一眼,不甚在意地拱拱手。巫家琪掃眼二哥的臉色,忙道,“姜大夫遠道而來,路上辛苦。衛嬤嬤,”他對后面下來的奶嬤嬤吩咐道,“你先帶姜大夫去翠微閣洗漱休息,晚上家中設宴為姜大夫接風洗塵。” 巫家昱微微擰了下眉,對春紅、丑丫、大花交待道:“伺候好你們小姐,缺什么、要什么跟巫齊說。”說罷,轉頭又對巫齊道,“把后面25箱箱籠抬去翠微閣。” “是!” 翠微閣屋前屋后種滿了竹子,大雪壓竹,一室清冷,指尖輕觸桌案,積灰一層,便是在人情事故上遲鈍如姜宓,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人物,沒入巫家一眾大爺夫人的眼。 春紅搬來張藤椅放在廊下,扶她坐下,拿了毯子給她圍好,又取了本醫書給她看,這才和大花、丑丫打掃、收拾起來。 巫齊帶人抬了箱籠過來,見此,轉身去找大管家。 很快大管家的兒子,帶著撲婦、小廝過來,先給姜宓請罪。 姜宓擺擺手:“不用,左不過我住兩日就走,讓春紅她們收拾出兩間屋子夠住即可,你看飯錢、柴火怎么算,等會兒我讓春紅給你送去。” 大管家的兒子驚得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道:“是奴才失禮,奴才失禮!” 姜宓看眼巫齊。 巫齊抬腿踢他一腳:“既知罪,還不快帶人收拾,好生布置。” “是是,奴才這就去辦。” 一時間,屋里、院里忙碌了起來,姜宓看了眼,無趣地放下書,撥開腿上的毯子,起身就想走,真不如住客棧或是城外驛站。 巫齊也算跟她相處一兩月了,對她的脾氣多少摸清點,見狀,忙攔道:“世子一會就來,你好歹等等。” 姜宓閉閉眼,重新坐下,托腮暗忖,嫁給巫家昱,隨他生活在這樣的大家族里,看來是行不通了。 人家看不起她的出身,她也受不得這些嫌氣,關鍵是,真要嫁了,出這四方天都難,何況是行醫! 如此,只能讓巫家昱隨她走了:“你們大少爺在府里嗎?” 巫齊遲疑了下:“在!” 想到姜信、張獵戶的腿傷,在她的醫治下均已有了起色,“你想給大少治腿?” “嗯。他傷的如何?” “雙足腳筋被人挑斷。” 要接筋! 快四年了,肌rou攣縮,肌腱變短,縫合困難,得做肌腱移值,且效果不如新斷的接起來的好。 姜宓把所有問題都考慮清楚了,對巫齊道:“你去放下口風。” 上趕著不值錢,不如讓人來求。 “是!” ** 巫家昱見過奶奶、母親、二嬸和一眾兄弟姐妹,去書房跟爺爺、大哥談完事,出來收到巫齊散發的消息,微愣了下:“云初可是受了委屈?” 巫二點點頭:“翠微閣無人打掃、布置。” 巫家昱閉了閉眼,轉身進屋,巫老將軍剛要起身,見此又坐了回去:“怎么又回來了?” “信上我以為說得夠清楚了,看來,爺爺沒當真啊?” 巫老將軍怔了下,看向大管家。 大管家湊過去,附耳將翠微閣的事說了遍。 巫老將軍不置可否,但見寶貝二孫子等著他回答呢,又想少年情重,這會兒跟他說不行,怕是會起逆反心理:“既是府中住著不舒服,你手里不是有幾處宅子嗎?尋一處安置便是。” 巫家昱唇角翹起,露出一個譏諷的笑,轉身大步出去,轉眼消失在影壁墻后。 老管家心道一聲:壞了! 巫老將軍亦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隨之一把抓起桌上的鎮尺猛然往地上一摜。 咔嚓一聲脆響,好好的青玉雙螭虎鎮尺斷成兩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