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姜宓對面，梁冉伸手扣住張衛(wèi)國的左手腕號了會兒脈，隨之失態(tài)地探身去搶姜宓扣著的張衛(wèi)國的右手腕。

    呂瑩嚇得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冉冉！”梁院長緊張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壓著聲音，喝道, “你干什么, 趕緊給你滾一邊去！”

    第一次接觸這種病癥，還附帶了多處暗傷、舊疾, 針灸越到最后，越是耗費心神, 要不停地根據(jù)手下脈博的變化，算計、調整彈針的速度和頻率。

    早在一刻鐘前，姜宓就沒在跟呂瑩講解了，雙唇緊抿著, 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

    這會兒, 張衛(wèi)國的手腕要是被她搶到手, 那姜宓就失去了對張衛(wèi)國身體每分每秒細微的把控。

    失去身體隨時回饋來的數(shù)據(jù), 彈針的速度和頻率肯定無法再和身體相契合。如此以來, 最好的結果是這次針灸白做了，怕就怕她像剛才一樣突然發(fā)瘋地撲過來，這要是撞到彈針的手臂，把針打偏了，以姜宓現(xiàn)在的手速，十來根針豈不一起亂飛，那附在針上的氣勁相互沖擊之下，手下的人還能有好？

    姜宓不敢想，也不敢分神，整個人都戒備地緊繃了起來。

    梁冉好似沒有聽到她爺爺?shù)膮柡龋@會兒她腦子亂得很。

    怎么可能？

    脈博變強了！

    就憑姜宓扎的這幾針嗎？！

    風濕性心臟病啊！

    中醫(yī)里稱它為“心痹”，乃邪氣內伏所致。

    最初，病癥多為關節(jié)紅腫、疼痛、行動緩慢，乃風濕熱邪毒乘虛入體，滯留關節(jié)、肌rou不去所致。

    邪氣久留不除，則會內入壅塞經脈，導致經脈中的血與津液運行不暢，血滯為瘀，津液停聚，濕從內生……邪氣與痰瘀，潛伏心內，時間長了，心瓣膜受損。

    心主血脈……它受損，則臟腑失養(yǎng)而功能衰退或衰竭，出現(xiàn)心衰和厥證，多為手足逆冷、面色與抓甲無化、脈微欲絕。

    姜宓沒來前，張衛(wèi)國的脈博已極其微弱。

    這會兒，它變強了。

    雖還不如正常人的脈博那么強勁，卻也比施針前強了一倍不止。

    梁冉失魂落魄地被呂瑩挾制著往門口走去，突然似回過神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宓：“你用的‘袁式針法’！”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袁教授獨創(chuàng)的‘袁式針法’很是厲害……”

    沒看姜醫(yī)生這會兒精神高度緊張地都快將自己繃成一張弓了嗎，梁冉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搗亂，不等爺爺發(fā)話，呂瑩心下發(fā)狠，一把捂住她的嘴，加快了步伐。

    梁冉剛要掙扎對上梁院長嚴厲的目光，瞬間委頓了。

    又過了兩刻鐘，姜宓右手猛然往上一抬，身子退離了病床。

    張衛(wèi)國身上數(shù)根銀針還在低低地嗡鳴著不停地顫動。

    梁院長忙上前扶住她，一碰到她的胳膊便感受到了她右手腕抽筋似地一跳一跳的，這是用勁過度的表現(xiàn)。

    也是，一站一個多小時，右手還要高速地一直彈動個不停，便是鐵人也受不了：“小姜，你沒事吧？”

    姜宓低頭找凳子，她站不住了。

    梁院長見此，忙伸腿一勾拉了條凳子在她身后，扶她坐下。

    提起暖瓶倒了些熱水，燙了燙搪瓷缸，拉開抽屜找了包紅糖，抓了一大把丟進去，熱水一沖遞給姜宓。

    姜宓右手累得抬不起來，左手接了，輕輕地吹著慢慢喝了口，甜的齁人。

    梁院長看著張衛(wèi)國身上還在不停顫動的銀針：“小姜，他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心厥期，病機主要是陽氣虛脫，我剛護著他的心脈，幫他通了下濕熱受阻的經絡，還需要用生脈散合參附龍牡湯調理。想要手術，得等厥逆糾正，”想了想，姜宓道，“針灸配合藥物，怎么也得大半年。”

    “好、好!”梁院長大喜。

    心厥期啊，臨床表現(xiàn)那就是心衰癥狀。原本以為只能延緩，沒想到……真的能根治。

    梁院長樂得直轉圈。

    呂瑩聽著屋里的動靜，知道針灸結束了，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與梁冉拉開段距離。瞟了眼低著頭，瞅不見表情的梁冉：“你想學‘袁式針法’，為什么不好好的跟姜醫(yī)生說，她又不是不教。”

    “你懂什么？”梁冉惱羞成怒道。

    “我有什么不懂的，”呂瑩不屑地輕呵了聲，“不就拉不下臉嘛。中醫(yī)重傳承，雖沒有以前那么嚴，說什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你只要跟姜醫(yī)生學了，這一輩子在她面前你就是小輩，到哪都低她一頭，你受不了唄。”

    梁冉抿了抿唇：“袁教授一開始想收我為徒的。”

    “這事我聽我爸說了，人家袁教受從頭到尾就沒有答應。”

    “他也沒有拒絕！”聽堂妹提起當年，梁冉被激得忍不住低吼道，“若不是姜宓出現(xiàn)，我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今兒站在這里用‘袁式針法”’給張叔叔施針的就是我！治療邊境戰(zhàn)士寒癥的也是我！”

    呂瑩看著她通紅得雙眼，偏執(zhí)的模樣，心里頓時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門之隔，又是深夜，姜宓很難聽不到，對上梁院長訕訕看來的眼神，她不解道：“您一手外科手術享譽全國，她為什么沒跟你學西醫(yī)外科？”

    梁院長輕嘆了聲，拉了條凳子在姜宓身旁坐下，頗是一言難盡道：“她小時候，她父母工作忙，我跟她奶也沒時間照顧她，她就被她媽送到了她外公家，自小跟著她外公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