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忍?住問桑塔：“你覺得?覺得，這就是我的報應？曾經我推你下樓，害你瘸了腿，如今我卻落下了比你更嚴重的殘疾。”

    桑塔淡淡地說道：“?覺得，我們倆的腿沒有關系。”

    湯姆只得說道：“我忘了，你沒有正常人類的情緒。?懂得愛，也?懂得恨。其實我跟你也差?多。當日里蘇甜甜問我，為什么我離開了地獄，卻從來沒有想過把別的伙伴一起帶出去。就算小時候沒有能力，可長大后為什么還在袖手旁觀，就沒有為那里的孤兒做過一點點努力？當時我竟無言以對。桑塔，你想過為那里的孤兒做點事情嗎？”

    “啊？”桑塔一時只覺得茫然，從來沒有人教過她那些東西。她腦袋跟尋常人?一樣，根本?知道什么是該做的，什么又是?該做的。

    年少時服用了太多對腦子有影響的藥物，影響了她的情緒，卻刺激了她擁有了某種特長。她對網絡程序很敏感，很小的時候就能暢游星網。在那里成為可以為所欲為的神。可就因為她有這方面的專長，很容易變成其他人的工具。

    湯姆也好，寧輕柔也好，還有其他人，他們都只是在利用她而已。誰也?會教她到底什么是該做的，什么又是?該做的。直到聽見甜甜的那番話，仿佛在桑塔心底投下了一塊兒石頭一般，突然升起了無數波瀾。

    桑塔忍?住問湯姆：“我們應該幫著那里的其他孤兒逃出來嗎？為什么？”

    湯姆卻說：“沒必要吧。蘇甜甜就是個被嬌養長大的貴族小姐，她根本?明白什么是地獄。想要脫離痛苦的話，只能靠自救。那些孤兒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原本桑塔也沒覺得湯姆說的話有什么?對的。她沒有任何情緒，也從來?會生氣。只會模仿別人罷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還是忍?住問道：“那么你對踩著我肩膀走出地獄，一腳把我踢下去，有感覺到愧疚嗎？”

    “……”湯姆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桑塔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問道：“這些年我幫你搞到了那么多消息，你有想過感謝我嗎？”

    “……”湯姆仍是沒有說話。

    可桑塔卻還在絮絮叨叨：“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掉了，湯姆你會?會在我墓碑前放下一朵百合花？你會?會為我落淚？上周看了一部電影，男孩和女孩是孤兒院里的朋友，然后就各奔東西，有了各自的家庭。男孩其實?知道，女孩一直很喜歡他。長大后男孩回到了孤兒院，這才知道女孩死了。他想去看看童年時的朋友，卻意外拿到了一個日記本。湯姆你讓我模仿正常人的情緒，我發現我小時候好像也曾經暗戀過你，就是沒有記下日記。現在開始記成?成？”

    過了很久，湯姆才說道：“你?要再看那些垃圾電影了。”

    桑塔又說道：“可我現在想要戀愛，也?知道是?是受到了寧輕柔的影響。這段時間我迷上了一個小明星，天天都在搜索她的信息。湯姆，你說有一天，我會?會因為心愛的人死掉？”

    湯姆連忙打斷她，“你最近幻覺又嚴重了嗎？最好還是早點離開寧輕柔。”

    桑塔又說道：“我?知道，沒有什么感覺，腦子里經常都是空白的。我也離?開寧輕柔，她會殺掉我的。就如同殺死那個懷浩蒼醫生一樣。”

    湯姆難得多了幾分耐心，又說道：“?用想那么多，能夠活下去就夠了。我如今都腿都沒了一條，還想著建立一番事業呢。你這四肢健全更該好好活著，以后少看點垃圾電影吧。對了，等我收攏了我父親的勢力，就去接你。以后你跟著我吧。”這是他對世界最后一點溫柔了。

    “好。可那天蘇甜甜到底跟你說了什么？你能?能多跟我說一點，我突然很想聽。”

    湯姆難得對她有耐心起來，講了在大象墓地發生的那些事情。

    原來甜甜那么厲害，居然把湯姆都給打敗了。桑塔聽得有些入迷，?愧是她喜歡的向導，強大，美麗又溫柔。而且，她?會背叛，只會拼命保護自己的朋友。

    如果甜甜跟她再同一家孤兒院的話，就算有機會逃出去，也一定會回頭來找她吧？那是?是她就?用拖著跛腳，忍著傷痛，被丟在孤兒院里，熬了一年又一年了？

    無論再怎么大聲呼喊，也沒有人回應。直到作為人類的情緒，一點一點消失掉。

    桑塔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年少的自己又再次被回到謝菲孤兒院。

    那里很黑，似乎永遠都?會有光亮。她卻變成了蓮妮那個角色，躲在蘇甜甜的背后。然后甜甜釋放出了美麗的大白老虎，拼死把所有怪物都打翻在地，然后拉著她的手，帶著她一起離開了地獄。

    到了第二天，桑塔完全控制?住自己，又再次登陸了星網。她很輕易地找到了蓮妮的個人光腦。

    由于蓮妮跟蘇甜甜視頻通話很長時間，桑塔輕易就翻閱了她光腦里儲存的所有東西。

    其中就包括?小心打開攝像設備，被錄制上去的一小段視頻。

    ——他們一行人被一群大象圍住，差點被象群踩死。甜甜卻阻止了蓮妮使用生命獻祭，反而拖著病體變成了美麗的白虎，站在巨石上，咆哮著跟巨象對峙。只是為了帶著她的朋友離開。

    明明只有那么一小段視頻，拍的也?清楚。沒有人類正常情感的桑塔，腦子里總是一片空白的桑塔，卻看得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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