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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隱去那場交易,他謊說的很徹底。 他未告訴枝枝,如若行水道,日夜不歇,只需三日,便可到邊疆。 他派去探查和監視的人,將兩個月中謝嗣初的所有動向報了回來。 謝嗣初,在赴死。 這其中應當還有一些他不知道的隱情,皇帝總覺得,謝嗣初這一場死,定還隱瞞了什么。 但他已經無需知道了。 映枝更不需要知道。 楚映枝抬眸,眼眸中連一絲波動也無,她好像,徹底平靜了下來。 那種,心不會跳,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窗外緩緩照進來光。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 楚映枝打開門,染血的衣衫和破爛的皮rou,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越發滲人。 她緩緩走出房門,看不見圍上來的人,聽不見耳邊的尖叫,她像是機械一般抬頭。 這一世,兜兜轉轉,她的小公子,還是死在了春日。 你看,陽光明媚。 第124章 世子火葬場了 這個春日, 短暫而瞬變。 待到墨沉到邊疆時,才發現,邊疆的禍亂, 早已平息。 圣旨中所謂的小將, 也不得所蹤。 他遣人回去送信給枝枝, 自己就按照原先圣旨所寫, 留在了邊疆。 每日看著紛飛的黃沙,總會想起京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逢的人。 知曉京城一切順利后,他不再特意打聽京城的事情。 他日日練兵,巡視邊疆, 變得越來越沉默。 軍士們偶爾拉他去喝酒,漠北的酒,烈啊, 混沌之際,方才覺得,身子是暖的。 他這一生, 自問沒做錯過什么事情。可是每每午夜夢醒那一刻,他都只能將自己陷于沉默。 他其實知道,那小將, 便是謝嗣初。 后來他在某個帳篷的深處,翻出了滿滿一箱的信。 據說是一位小兵的東西,后來那小兵戰死沙場,有人于心不忍,便偷偷帶了回來。 墨沉打開那箱子,看著規整疊起來的一沓一沓信, 沉默了很久。 那個“據說”自然是假的,畢竟, 這每一封信上,都端正寫著——“枝枝親啟”。 突然,他的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木箱的內側有凹凸不平的痕跡。 墨沉將信件都倒出來,翻過箱子,上面刻著:“望所見之人,焚之。” 他將信都規整放了回去,一把將蓋子蓋上。 墨沉手緊緊扣著箱壁,許久之后,他又緩慢打開。 他愣了半刻鐘,最后慢慢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懷著怎么樣的心思,他的視線慢慢向一沓又一沓信看過去。 他的手頓住,最后恍若寒冰被春光解凍,他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封。 “枝枝親啟。” 他緩緩撕開信,從里面拿出一張雪白的信紙。 一瞬間,墨沉睜大眼眸,癱坐在地。 錯了,一切都錯了。 難怪,焚之。 帳中入了些漠北的風,吹起墨沉手中那張雪白的信紙張,在空中飄轉幾回,緩緩垂落于地。 雪白,還是雪白。 這是一封空白的信,無一字。 墨沉突然將箱子倒扣,一封又一封地拆著。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直到最后一封信,這是按照信封上日期所寫的最后一封。 他顫抖著手,緩緩打開。 還是...沒有嗎? 突然,墨沉的眼睛定住了。 不! 這張雪白的信紙上,不再全是空白,在信紙四分之三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墨點。 他仿佛從這一個墨點之中,看出了那個人最后的猶豫與不舍。 那個人堅持了很久,即使再想落筆,也忍住了。孤寂和思念狠狠纏繞著那個人,但那個人百般抉擇之后,還是將空白的信紙裝入了信封。 每一封都是“枝枝親啟”。 每一封都是不能言說的愛意與絕望。 每一封都在記載心甘情愿的死亡。 墨沉將信封拿過來,定定看了下日期。 他愣愣看著那行行書。 這上面的日期,是,枝枝的生辰。 他看著那個墨點,突然垂下了雙眸,痛苦地笑起來。 他這一生,大抵都未如此笑過。 他墨沉,一生沉默,應當是被漠北的風沙吹狠了,不僅大笑,還哭了起來。 這淚,來得毫無規律,滑過面頰,再沒于塵土。 突然,有一顆淚珠,直直地滴落在雪白的信紙上。信紙突然被打濕了一塊,隔著中間的雪白,與對面的墨點相望著。 墨沉不由得又大笑起來,眼中的淚滴了生,生了滴,他笑得讓人聞之悲切。 墨沉陡然發覺,他錯了,便是比對枝枝的愛,他也不如謝嗣初。 在這一箱空白的信紙前,他突然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 漠北干燥,火燃得極快。 將一封封信丟入火盆時,墨沉覺得自己像一個卑劣的小人。 他嗤笑一聲,他只當,謝嗣初便是連這都算到了。 一封封,他丟得極快,沒有絲毫猶豫。他不愿意去細想其中的事情,謝嗣初是個瘋子,他要如何理解瘋子的思維。 他不要去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