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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過一瞬,甚至來不及讓他抬起頭,這勇氣便消散得一干二凈。 他不敢。 他滿身是血。 他狼狽至極。 他污濁不堪。 他罪該萬死。 他不敢。 他不配。 微小的弧度幾不可查,瞬間的起落恍若耗盡了他的最后一絲力氣。 謝嗣初眸中最后一絲光散去,唇微微張開。 原本干枯的唇被血液潤濕,在一張蒼白的臉上格外地顯眼。 他眸中是混雜著血液的細碎黃土,身體中是沾滿鮮血的鋒利長矛。 心中,是鳳冠霞帔的枝枝。 他不敢出聲,怕驚擾,怕恐懼,怕厭惡。 他唇輕張,血珠凝成長長的一條線,順著唇微張的瞬間直直向下淌。沒入血紅的喜袍與白玉的胸膛。 他唇微張,訴說著此生沉默的愛意與此后無聲的祈盼。 他緩緩閉上眼,空洞的眼眸與無神的瞳孔,連著最后一絲溫柔都埋在在了狼狽與痛苦之中。 原來比枝枝不愛他更讓他痛苦的事情,這世間還有許多。 即便現在,枝枝同樣不愛他。 謝嗣初不知為何,嘴角輕輕帶了一絲笑意,在楚映枝看不見的地方,他用著最后一絲力氣溫柔了眼眸,無聲地訴說著此后沉默的愛意。 最后的愛意。 “此后無臣,唯愿公主,畢生歡喜。” 他不再用力控著身子,垂下眼眸,他感受到身后的長矛逐漸被握緊... 他不再掙扎,不再反抗,不再回憶,不再惋惜。 不再...遺憾。 如若他的公主希望他赴死,他便沒有半分活下來的理由。 他害怕再看見她厭惡的雙眸,后退的步伐與被迫的妥協。 他如何值得他的公主如此費盡心力呢? 他不值得,他也不配。 他只是一抹塵埃,月光曾經片刻眷顧已是恩賜。 或許下一世,如若有下一世... 謝嗣初一瞬間想了最后,最后又覺得,還是不要有了。 他甚至不敢委屈。 若是從賭約開始便注定是一場悲劇,他只恨自己的無能。 如今唯有赴死,是他能夠慷慨的唯一途徑。 他不再祈求原諒,顫動的雙眸逐漸平靜。 謝嗣初無聲握住長矛的一段... 就在這一瞬間,長矛突然從身前身后兩處劈|斷,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只余下插入身體的一截短短地留在腰腹之間。 謝嗣初平靜的眸無甚波動,落空的手無力垂下。 即便不抬頭,他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莫五。 莫五直接一躍,一腳踹開身后的小首領,穩穩接住渾身是血的謝嗣初,面上的冷漠第一次染上了怒火。 持著一把鋒寒的劍,冷冷地看著對面的楚映枝。 他的眸光若是箭,望向之人的最后一絲血也該被放完了。 劍直直指向楚映枝,還未等莫五開口,一道黑衣身影也瞬間從屋檐落下,劍光一閃,擋在楚映枝身前。 謝嗣初沉默著,此時被莫五支撐著,他并未抬頭,因而只能看見黑衣人的半截身子。 但這半截身子...他眼眸微微一動。 原來...是這樣。 清水寺那一次的綁架不過是枝枝自導自演,綁架她的黑衣人便是此時攔在她身前的黑衣人。為的...只是他手中那枚虎令牌。 何須如此... 只要枝枝說一聲想要,別說是在他手中的物件,即便是在別人手中的,他也會為了枝枝搶過來。 他手輕輕抬了一下,卻覺得已經沒了必要。 從一開始,枝枝口中的一切,便都是假的。 所有的事情一瞬間在他腦海中串連成線,從淮安到第二次清水寺,虎令牌到今日的大婚。 原來是這樣啊... 呵... 謝嗣初嘴角勾了一下,喑啞的嗓音輕輕呢喃。 莫五眼眸一深,握緊劍的手用力到發白,最后也只能應下。 “是,世子。” 楚映枝愣愣看著滿身是血污的謝嗣初,直到十三攔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她才反應過來。 她沒想要... 她怔著眸,想要上前。 腿卻僵直到邁不開,手被清荷攙扶著才不至于摔倒。 血,滿地的血。 楚映枝顫抖著眸,聽見了謝嗣初的那一聲呢喃。 他是在對她說話嗎?他在說什么,為何她聽不懂? 謝嗣初...她顫抖著想要上前,卻被十三暗中攔住。她慌亂了眸,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她好像...好像要失去謝嗣初了。 她喃喃,欲張口。 卻聽見了莫五的回復:“是,世子。” 她的腳步顫了一下,原來,他是對莫五說的啊。 難怪,難怪...她,她聽不懂。 那血還在流,她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血,她恍惚間被清荷從身后扶住,顫抖著想要扒開十三的手。 但是十三在她面前一動不動,她慌了眸,沒了最初勝券在握的自信。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她沒有想要... 不,不... 楚映枝被眸中滿地的血困住,整個人陷入了兩世記憶的混亂之中。 火,漫天的火,燒紅了天,斷壁殘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