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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弟為何這樣 第22節

    尹玉宸在宴春從他懷里彈開的時候就后悔了,心驚不已,以為宴春生氣了。

    但他確實摸到了東西,宴春脖子上又空蕩蕩的……尹玉宸看著宴春要伸手摸自己脖子又控制住的姿勢,知道宴春不是因為他摸她,是因為脖子上看不到的東西。

    尹玉宸亂跳的心緒漸漸平復,很快裝著無措道:“對不起師姐,我見你哭得哽咽難受,是想著給你按揉下后頸xue位會好受些?!?/br>
    他撒謊成性,不用打草稿,更是很輕易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一臉的認真,宴春瞬間就相信了。

    她見尹玉宸沒有詢問她脖子上頸環的事情,想來是沒摸到,安心下來,她還不想這么快就把這個東西告訴他。

    宴春整理好頭發說:“我沒事,好多了……”

    她說完又慢慢地尷尬起來。

    尷尬她突然就扒著人哭起來,連個理由都沒有……尹玉宸會不會覺得她像內門傳言一樣,已經瘋了啊。

    宴春耳根漸漸彌漫上紅暈,很快這紅暈擴散到了全臉,她不知道怎么解釋剛才哭得像個傻子,就面紅耳赤地想跑。

    “那個,我就先回……”宴春說著朝洞xue外面退。

    尹玉宸怎么舍得她就這么走了?

    立刻說:“師姐,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內門?關于內門長老……我如果僥幸進入內門,哪位長老性情更好些?疼徒弟些?”

    尹玉宸這話題轉變得不高明,但對現在尷尬到鞋底都要被宴春自己腳趾摳漏的狀態來說,無異于浮木于溺水者。

    她連忙抓住說:“好,好??!我了解的,內門的長老我都了解!”

    宴春其實不太了解,內門之間長老們大多都是半路投奔仙山,凝聚性不強,雜修門派就是這點不好,相互之間的同門情誼淺薄。

    衡玨派掌門更像是給這些道不同的人一個棲身之所,大家得了棲身之所,承了正道大宗門的勢,再幫著大宗門揚揚名,互惠互利罷了。

    因此宴春不太了解其他長老具體什么性情,最了解的只是自己父母,和常年不在仙山的掌門。

    說出去糊弄下這個沒進內門的小弟子罷了。

    宴春眼睛的紅腫未消,就詢問起了尹玉宸:“你有屬意的長老嗎?你想走什么道?”

    “你擅長什么?。俊毖绱阂荒樚煺媲依硭斎粏?。

    殺人放火。尹玉宸在心里回答。

    他勾唇一笑,純良地將他的妖邪之氣藏得一絲不漏。

    他對宴春柔聲說:“師姐啊,你高看我了,入內門之后,有沒有長老看得上我還未可知,哪有我選擇的權利?”

    這倒是真的,大道三千,大部分修士所修之道,并不是自己選擇的。

    他剛才說要問內門之事,也只是想留住宴春。

    可宴春卻又說:“你說說嘛,我……雖然和很多長老不熟,但是我母親父親熟悉啊,還有大師……”

    宴春頓了頓,說:“我可以拜托我父親母親去和你中意的長老說一聲的?!?/br>
    這點面子不至于不給,畢竟衡玨雙尊的名頭整個修真界有名。他們開口,就算那位長老不想收徒,也會收下。

    宴春這番話換個人聽了,不光不會感激,說不定會恨她。

    這話簡直同何不食rou糜有異曲同工之妙。

    卻只惹得尹玉宸發笑,他又沒忍住露出了一點暗藏的逗弄之意,問:“師姐贈我鮫紗,助我遮蔽天光,予我丹藥,令我進境獲勝。”

    “現在還要為我去動用雙尊情面,”尹玉宸湊近宴春,拉住她的手腕,說道:“師姐如此深情厚誼,想要我如何回報?”

    宴春正想說沒關系,這些不是什么大事,便聽尹玉宸說:“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br>
    “我身無長物,唯有自身,不若,我自此跟在師姐身邊……”

    “做師姐的爐鼎如何?”

    第19章 破妄六 靠臉還真的可以?

    尹玉宸說完之后,宴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非常開懷地笑了起來。

    她本來心里還殘存著一點難過,但是現在眼睛還紅著,還腫著,卻由內而外地明媚起來,這讓她的整張臉看上去,宛若熟透的蜜桃。

    汁水飽滿的仿佛只是看著,便能夠猜到一口啃上去,會有多么甘美。

    宴春笑著拍了下尹玉宸的手臂,說道:“玉宸小師弟你真會開玩笑哈哈……”

    玉宸小師弟并沒開玩笑。

    如果宴春需要,做爐鼎算什么?他能做她的公狗,做她的豢寵,為她咬人也為她看門。

    但是他看宴春笑得這么開心,便也笑起來。

    “師姐不哭就好,剛剛真是把我嚇到了,衣衫都讓你蹭滿了涕淚,師姐可要賠我一件好衣裳才行?!?/br>
    尹玉宸故意說起宴春剛才哭的事情,反倒緩解了宴春的尷尬。

    他說著還作勢扯著自己的衣袖去給自己擦汗,宴春笑得一雙柳葉眼宛若月牙,看著尹玉宸說:“真奇怪,我一見你就覺得我們……”

    “好像認識。”尹玉宸接話道。

    宴春挑了下眉,尹玉宸說:“我對師姐一見如故?!?/br>
    宴春連忙說:“我也是,哈哈哈哈哈?!?/br>
    尹玉宸抬手去整理宴春的頭發,宴春也抬手整理,沒有躲避,很顯然所有的名為警惕性的東西,在和尹玉宸幾句話之間,就已經消失無蹤。

    宴春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么開心過,當然不想著走了,跟尹玉宸聊起了內門的事情,把她知道的關于內門長老的事情,挨著個的和尹玉宸說了。

    兩個人沒再待在山洞里,尹玉宸拉著宴春出了山洞,去之前的溪水邊上坐著,豬肝臉云睿誠已經非常識相地,把一群本來等著尹玉宸分析戰術的外門弟子帶走了。

    宴春拿了個小棍兒在水里撩著,眉飛色舞地說:“其實內門長老們也沒多傲氣,大部分修為停滯,這些年收了弟子都交給其他弟子帶的,真到了脫凡境之上,就不太在意什么弟子了,脫凡之后七情六欲變得淡薄,做人的感覺都不真切了呢?!?/br>
    尹玉宸是個非常好的聽眾,更是一個非常盡職的話搭子。

    聞言認真道:“真的嗎?那么大道三千,其實修到最后,都是不做人了嗎?”

    宴春又哈哈哈哈笑起來,笑聲簡直要震徹山谷,帶著這些年抑郁難解的報復性一般。

    尹玉宸只要想,他能夠短時間內讓大部分人對他掏心掏肺。哪怕是尹荷宗那群陰鷙變態的老東西,也會喜歡他的分寸和奉承。

    但這世間,尹玉宸唯獨不用對著宴春偽裝什么,他是真心實意喜歡聽宴春說話,哪怕她說的大部分尹玉宸比她知道的還要透徹。

    “你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玉宸小師弟,我怎么沒有早點認識你?”

    宴春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里的小棍子一個勁兒地抽在水面上,四濺的水花之下,也不知道是映了陽光的水珠更五光十色,還是宴春的笑臉更加令人眼花繚亂。

    我們早就認識了。

    尹玉宸在心里嘆息地回答道。

    但他開口慢聲細語地順著宴春的話說:“現在認識也不晚啊。”

    宴春收了笑,揉了揉自己許久不牽動,有點酸的兩腮,看著尹玉宸說:“我還沒問過,你是這天下四國哪一國,哪一家的公子哥兒???”

    宴春已經篤定這般風趣有禮,隨身帶著手帕的小師弟,定然是出身某國世家的少爺,千嬌百寵著在脂粉堆里面長大,否則怎么如此會討女子歡心?

    “你父母將你送入仙山,定是萬分地舍不得,”宴春說:“不過他們也正是因為愛你,才會不舍得你在凡塵朝生暮死吧?!?/br>
    尹玉宸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偏頭看著宴春的眼神很是奇異。

    好在鮫紗遮蔽著他的眼神,他只要保持表情,就能很輕易掩蓋住情緒。

    會有人覺得他是位千嬌百寵的公子?

    這簡直是尹玉宸這一輩子聽到最大的笑話,也是……最美好的話。

    他活到如今,聽到的最多稱呼,是賤種、魔種、不詳的玩意、卑鄙小人、骯臟的下賤胚子、狗兒這種名字,還算是這些里面最好聽的了呢。

    他這樣一個出生就被親娘扔進狗窩,吃狗奶僥幸沒死的小崽子,竟然在宴春的眼中,是位父母舍不得他死去,就要送入仙山修煉的世家公子呢。

    尹玉宸一時間五味雜陳,他本來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進了內門宴春不肯信任他,他便提前將他們十一年前的淵源告知宴春。

    這其實很冒險,宴春到底是因他而碎了靈府,這么多年過去,她心里怎么可能沒有后悔和怨恨?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以己度人了。他或許永遠不必說,就順其自然同宴春相處,更好些,也更容易些。

    尹玉宸抬手撫了下自己左眼上的鮫紗,不需細想,張口就來。

    他說:“我來自南嘉國,一個野雞宗門出身,自小父母雙亡,機緣巧合入道,這才拜了距離南嘉國最近的衡玨派來了?!?/br>
    尹玉宸說的都不是真的,但也都是真的。

    他的父母棄他厭他,在他父母沒死之前,就已經在尹玉宸心中死了。他確實出身野雞宗門,南嘉國這樣的宗門不知凡幾,尹荷宗更是其中邪門歪道連當地世家都看不起的門派。

    他也確實是被人煉制傀儡的時候,恰巧趕上了靈洞開啟,被穿入了傀儡絲的經脈灌了靈氣,反倒將傀儡絲絞斷,這才機緣巧合入了道。

    尹玉宸說完之后,就緊盯著宴春的反應,他說的這個身世不好也算不上多壞,并不刻意惹人同情。

    宴春卻在聽了他父母雙亡之后,眼中明顯露出了不忍。

    “自小便是……怎么會這樣?”宴春扔掉了抽水的小棍子,抓了下尹玉宸的手腕說:“你長得很好,比很多有父母的孩子要好多了?!?/br>
    她說著,還用類似憐憫的眼神看著尹玉宸。

    這實在是不合適,至少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說,不合適。

    宴春年歲不小了,尹玉宸也早已經過了被人憐憫的年紀,換一個人來,絕對是要被宴春眼中的憐憫刺到,進而厭煩她的。

    之前門中在宴春沒攪碎靈府之前,和她一起玩的弟子們,也都極其不喜宴春時常流露出來的憐憫和優越。

    這種憐憫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虛偽的,宴春一出事就眾叛親離,并不只是命運的原因。

    升米恩斗米仇,借她的光得過好東西的同門,沒一個對她心存感激。

    都是因為她自然流露出的某些“憐憫”。

    可這種能夠刺傷人的情緒,真的是出自宴春的內心,她不吝對任何人示好,卻常常適得其反。

    被保護得太好,像云睿誠說的,生來便是高高的“飄”著,她怎么可能懂得如何體會污泥里面人怕被戳痛的滋味呢?

    她發自內心的情緒,這世上能夠理解的人,恐怕空前絕后,就只有一個尹玉宸。

    這也得益于尹玉宸擁有一雙能夠看透一切污穢的眼睛,才能透過表象看出宴春這么多年依舊白紙一張的內心。

    換個人這么看著尹玉宸,尹玉宸會想辦法弄死她。

    “我真的長得很好嗎?”尹玉宸笑著問宴春:“是師姐喜歡的那種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