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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回來,既是選了謝黛寧,也是來付出他的代價,朝廷如何處置都好,他只求能讓她余生平安順遂,不要再被自己牽累了。 “你認定了朕必定不能容下此事嗎?”宣帝微怒道,“前日朝堂之上,朕和皇兄幫的是誰?……你啊你!趙國公告訴朕,你將所有將領,還有你的舊部統統撇得干干凈凈,為所有人求了封賞,卻從始至終沒有為自己分辯分毫,你早就想一人承擔所有罪責?” 沈屹緩緩跪地,垂眸艱難道:“是,臣自知此罪難恕,因此想以平定北狄之功,向皇上換取阮家和謝家上下平安,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也從未牽涉沈家舊事,沈家的事情,只求從此終于我一人……求皇上成全!” 宣帝再次轉身,看向城墻上的那個黑漆漆墻洞,皇兄走之前說,希望他能容下沈屹,哪怕日后事情變化,朝臣不肯放過沈屹時,也至少留他一命,就說是他景帝執意要保住沈屹,是他欠沈家的! 可是他不想這么做! 他不希望皇兄離開,父皇,母后,還有那些老太傅教給他的,精心澆灌給一個帝王的,他沒有機會去學。 沈屹這樣的才學能力,本可以好好助他,他也不想做個可用時用,不可用便拋棄臣子的帝王。 上一代的恩怨猜忌,令大燁失了沈唐,現在呢?他還要再失去一個忠臣良將嗎? 他想起景帝離去前,自己問的最后一個問題,該如何做皇帝? 該怎么辦?這是他從未宣之于口的心事。 景帝想了許久,才說:“這十年,我學會的是如何做一個普通,甚至低賤之人,我才看到上位者做的任何決定,是如何讓一個微末的生命輕易而死,所以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輕易做出開戰的決定,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看向宣帝,鄭重道,“我希望自己能如你,做個寬仁之人。” 該怎么辦,也許并不是去想一個皇帝該如何,而是出于本心,會如何取舍。 宣帝有了決斷,他轉過身,伸手將沈屹扶了起來:“十年之前,是司馬家欠了沈家的,但沈承卻并不欠大燁,時至今日他的刀也并未指向大燁!你決定放過他,只涉及家人,不涉國事,朕不會殺你!也不會責罰你!” 沈屹震驚的看向宣帝,入朝為官到走到今日,總聽阮清輝和阿寧說宣帝寬仁,此時方知是真。 宣帝抬手拍了拍沈屹的肩,沉聲道:“沈承畢竟已是漠南王,朕也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能不為大燁考量,所以朕會收回你的兵權,以后你和沈家后人只能為文臣,你與沈承也需徹底斷絕關系!既然選擇了阿寧,選擇回來,就繼續輔佐朕,讓大燁變得更好——至于對錯,朕——只能許諾,絕不會讓你面對這樣的選擇!”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進入最后結尾啦 ◎最新評論: 【來了】 -完- 第100章 ◎念念◎ ##99晚 慶熙十一年, 四月初五。 一大早,阮府所有人都圍聚到偏院附近等消息,屋內傳來女子痛苦的呻/吟, 婢女在穩婆號令下, 端著熱水, 干凈巾帕等物不停來回出入,每個人都面色緊張。 院內正中擺著幾把椅子,不過只阮老太太一人坐著, 張氏立在邊上,阮清輝則來回踱步,時不時看向屋子方向, 沈屹正站立在軒窗邊,正向著屋內說話。 和暖的春日, 他卻出了一頭的汗, 眉頭緊蹙, 素來持重沉穩的人,此時聲音里都帶了顫。 窗后床榻之上, 是正在生產的謝黛寧, 她只要抬眼就能看見沈屹頎長的身影,被日光投在窗紙之上,像山峰一般令人安心。 “阿寧, 我在, 別怕……” 沈屹的聲音忽遠忽近,謝黛寧開始時還能答話,后來只剩下哼叫, 整個心神都被痛楚占據, 根本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沈屹攥緊拳頭, 如果痛苦能夠分擔,他愿意全部的疼都是他的,如果不能,那他只求加諸自己,但求感同身受。 看他這樣,阮老太太起身上前將人拉開了些,安撫道:“婦人生產向來如此,阿寧才發動不久,你萬不可此時就失了分寸……” 手上一陣刺疼,沈屹回過神,原來剛才拳攥的太緊,指甲刺破了掌心,只聽阮老太太轉臉吩咐張氏:“讓下人準備些吃食送來,咱們都沒用早膳,就是勉強也得用一點,別里面阿寧還未生產,外面的人先倒下了。” 張氏看了眼沈屹,嘴邊的那句“外甥女婿是上過戰場的人……”的戲謔便咽了回去,這臉色煞白如紙,四月的天氣里,身上衣衫隱隱印出水漬,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趕忙應了是,起身去準備了。 阮家請的穩婆是京城有名的,偏院還待著兩位太醫院的醫士,也是婦科的圣手,屋內不時派人出來告知情況,什么開了幾指,冒頭了之類的話,阮老太太是有經驗的,一聽便知一切正常,她拽著沈屹走到院子中,按著人坐下了。 但是沈屹身子僵硬,一時片刻也不能放心,只要聽見慘呼,他的心便跟著抽痛,略一安靜無聲時,他又擔心的幾乎瘋掉。 他想撐住,可腦海里各種念頭蜂擁而至,每一個都令他神魂俱散。 他想到家破人亡,也許就因自己是天生孤剎的命格呢?他本不配擁有這些美好…… 不,他也許不配,但是阿寧,他的阿寧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她該一生平順幸福,而不是因為為他生孩子,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