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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張蓉蓉冊封為司馬澈的王妃,兄長雖惱恨不已,她卻覺得松了一口氣,她愿意幫崔家鞏固地位,立足京城,可是把崔瑗推到司馬澈這樣的人身邊,她做不出來,她甚至慶幸,沒有害了阿瑗,因為當年和司馬澈以口頭婚約結盟,知道的并人不多……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樣的一盆臟水潑到你身上,就算查清了,也難免毀了一身袍子。”崔淑妃斟酌著安慰道,“不過時間久了也就過去了,皇上如今氣也消了,你好好辦事,必能讓眾人把印象扭轉回來,不必急在一時。” “謝崔母妃指點,澈謹記在心,以后必定用心做事,一雪前恥!” 她一句不提婚約之事,司馬澈也知此事難以轉圜,崔家意在正妃之位,日后的后位,這是一早就說好了的,如今張蓉蓉是正妃,崔瑗只能屈居妾妃之位,崔家怎肯? 他不再打機鋒浪費時間,也不再掩飾憤恨,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陰惻惻的瘆人冷意,眸子里不帶半點溫度,像蛇一樣盯住了崔淑妃,一字字從牙縫里擠出來—— “雖然在眾人心目中我已是個殘暴無恥之人,但我還有一個好處旁人尚不知曉,那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別人許諾我的,我都會記著,一樣樣的討到手里,我不負人,更不負己!”他說完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崔淑妃哪里見過他這個樣子,這番言辭中的威脅之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他許了崔家后位,而崔家許了他后宮助力,這是說,崔家休想甩開他司馬澈嗎?崔淑妃一時遍體生寒,竟嚇得坐在貴妃塌上動彈不得。 她入宮時司馬澈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少女,雖然一直親事不順,可還是天真的很,司馬澈那時候讓人頗為費心,常常于噩夢中驚醒,宣帝前去撫慰時,她也跟著去過幾回,這才慢慢熟悉起來…… 她以為,當年的照顧之情,總該有幾分分量的。 宮殿幽靜暗沉,小兒手臂粗細的蠟燭常年燃燒,嗶啵作響,崔瑗和謝黛寧看著崔淑妃的身影僵在那里久久不動,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不止崔淑妃害怕,她倆出來一看對方,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崔家之前幾次三番想把崔瑗嫁給司馬澈,事情一黃,承恩侯日日在家里埋怨,一看就知沒有死心,崔瑗哪能放心?這才拉了謝黛寧偷聽,沒想到竟然看見了這么恐怖的一幕。 他說話的樣子,真像吐著信子的毒蛇! 謝黛寧也嚇了一跳,她一直怕司馬澈,每次見他恨不能躲開一里地遠,崔瑗十分明白她的感受,直說自己也一般怕他。 兩個人心有余悸的拉著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謝黛寧想起入宮的目的,于是道:“我本想在娘娘這里問過情況后,就去蕓貴人那邊,要不你跟我一道去吧,或者我先送你出宮回家也行。” 崔瑗不想自己呆著,也不想回家看父母吵架,于是道:“我還是跟你去找蕓貴人罷,我畢竟是淑妃侄女,宮人見了我,都得給幾分薄面,這樣你行事也便宜。” 兩個姑娘拉著手,走過長長的甬道,夏日的陽光一曬,兩人身上發熱,剛才那股寒意總算褪去了。 一路走到秣華殿,兩人已經恢復了正常神色,這里十分偏僻,謝黛寧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在角落里看見一個內監坐著乘涼,于是喚他道:“這位大人,煩請去通傳蕓貴人一聲,就說玄衣衛謝黛寧求見。”蕓貴人并非罪犯,這次也不過是問詢罷了,所以她的態度十分客氣有禮。 聽她說完,內監動也不動,只問:“是查案子的謝大人嗎?” “正是。”謝黛寧含笑點頭,看來后宮之中也傳遍了。 內監依舊坐的安如泰山:“哦,那你直接進去就是,貴人已等了幾天了。” 謝黛寧愣了愣,方謝過他,拉著崔瑗邁步進去。 秣華殿不大,比起毓秀宮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降溫的冰塊和涼幕等物都是沒有的,連殿外的漆柱都已褪色,斑駁陳舊。 因是夏日,所有的窗戶都大開著,熱風毫無阻礙的吹進去,竟比外間還燥熱幾分,一個身著淺綠色宮裝的女子,也和那內監似的,坐在陰暗處的角落里,她面前擺放著一個棋盤,原來正跟自己對弈。 見了衣裳,兩人猜出她身份,上前行禮見過,蕓貴人抬起頭,如崔淑妃所言,她不是個容貌驚艷的女子,只能算得上是一朵別致的小花罷了,這朵花已有枯萎的跡象,面容上顯出了歲月痕跡,還有一種磨平了棱角的漠然。 她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指著棋盤前面的兩個小凳,“秣華殿僻陋,倒是委屈二位了,就坐在這里吧。這兒是最涼爽的地方,去別處說話,恐怕熱風把你倆吹壞了。” 聲音倒是十分溫柔好聽,謝黛寧和崔瑗坐下之后,她又親手給二人斟了茶,道:“這幾日我都備了涼茶,就等著謝大人來。” 謝黛寧謝過她,拿起茶杯淺綴一口,“勞累貴人久侯,我乍然接手此事,一時摸不清頭緒,所以查卷宗就耽擱了幾日。” 蕓貴人道:“無妨,反正宮中女子,有的是時間用來等待,有什么問題,你問便是。” “那好。”謝黛寧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我查閱了刑部,大理寺兩個地方的卷宗,上面都只有毛江的供詞,還有刑部仵作查驗齊靜姝尸身的結果,兩邊都無貴人對此案的看法供述,想必從來沒有外官問到貴人面前,但貴人應當知道,毛江在宮外一直控訴是你殺害了令妹,今日就請貴人細述,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若是冤屈,也總該為自己辯解一二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