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先是絞面,白夫人手腳利落,謝黛寧還沒反應過,細線滾過臉頰,微微刺痛之后,已經弄好了。 “阿寧可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子了!”白氏停下手,這面龐如杏花含露,粉粉嫩嫩的,汗毛細的幾乎看不見,她贊了一句,吩咐端上香膏,然后便是涂脂粉,描眉點唇等等步驟。 說起來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上大妝,謝黛寧看著鏡中的自己,稚嫩被脂粉漸漸掩蓋,代之以一個姿妍俏麗的面龐,被紅衣襯的明艷無雙。 張氏和阮老太太也在,見狀又是歡喜又是不舍的嘆息道:“黛寧真是大姑娘了……”語調漸低,帶著幾分哽咽。 謝黛寧伸出手去,握住了阮老太太的手,目中含淚的喚了一聲:“祖母!” 阮老太太帶著哭腔道:“好孩子,嫁過去了可不能再任性了,要和你夫君好好過日子!”怕惹得謝黛寧落淚,將剛上好的妝面哭花了,她說完了趕緊松開退后幾步,背過身,扶著張氏的手坐下。 白夫人從鏡中都看到了,她微微點頭,輕聲道:“阿寧莫要難過,就嫁在京里,以后想回來就是幾步路的事兒。” 想到沈屹特意告訴自己的,買下了隔壁的宅子,謝黛寧收起了淚意點了點頭,現下是不好告訴祖母她們,等以后能說了,她們也必會歡喜非常。 白氏抬手開始給她梳頭:“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梳完發,將釵環鳳冠霞帔一一戴上,白氏拿起了放在托盤上的紅蓋頭,剛要給她蓋上,謝黛寧突然道:“等等。” 她轉過臉,看著阮老太太和張氏,那兩人已經哭的一臉淚痕,可為了怕她聽見難過,都用帕子掩住了口。 謝黛寧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大顆落下,啞著聲音道:“祖母,舅母……” 張氏趕緊站起身,拿過一方帕子,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小心的把淚珠兒沾去,哽咽道:“莫哭了,咱們的阿寧是勇敢的姑娘,要漂漂亮亮的嫁給喜歡的人,你母親她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歡喜的。”白氏把蓋頭遞給她,張氏一揚手,蓋在了謝黛寧的鳳冠上。 蓋頭落下的時候,阮老太太仿佛又看見了自己的女兒,也是淚中帶笑的樣子……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到了吉時,敲鑼打鼓的聲音愈發高昂激烈,丫鬟飛跑進來稟報道:“老太太,夫人,沈少卿來了!” 京城迎親的習俗,女方照例是要在門口設一些刁難的,沈屹是文官,阮清輝頗費了些思量,他手下皆是些粗人,哪有人能敵得過探花郎文采? 可是就這么輕松讓他過關,他心里還是不舒服,張氏知道丈夫心里那點不舍,于是笑著道:“我出去看看。” 到了前院,只見前來賀喜的阮清輝的下屬,謝黛寧素日相熟的緹騎少年們,將院子堵的水泄不通。 再加上阮家的下人,一個個探頭探腦的看著院中,那個一身大紅喜袍,站在人群中仿若天人的探花郎,修眉入鬢,眸如星辰,小丫鬟們紛紛倒戈,剛還怕緹騎少年們輸了文采,轉瞬又盼沈探花趕緊進來才好。 緹騎里多是紈绔子弟,于詩書上的確有限,出了幾個詩詞對子,被沈屹輕松化解,只聽一個少年叫道:“這可不公平,沈師兄是探花郎,咱們跟他比文采,可不是自取其辱嘛?咱們不比文,比武!” 沈屹含笑望去,說話的正是穿了一身兒男裝的崔瑗,站在崔景身后,一臉故意搗亂的壞笑。 他點點頭,笑道:“可!” 崔瑗似乎沒料到他答應的這般爽快,自己倒有些不安了,萬一比不過進不了屋子,那黛寧回頭得削死她! 緹騎少年們倒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聽他這么說,紛紛叫起好來,崔景拿起了丫鬟托盤里捧著的紅綢,上面扎著碩大的花團,一揚手笑道:“咱們也不為難探花郎,只要搶到了這個,就算你贏!” 沈屹依舊含笑:“可!” 他這般云淡風輕,徹底惹的崔景興起,一躍跳上了房檐,剛想大笑幾聲,看沈屹怎么上來,不想剛還一派俊秀儒雅的沈探花,拿起丫鬟手里空了的托盤,揚手便朝他砸去。 旁人興許看不出門道,但是崔景和玄衣衛的少年們,立刻便發現這托盤隱含內勁,直直朝著崔景就去了,只見他一個鷂子翻身,扯著紅綢在房檐上劃出了個漂亮的圓圈。 眾人剛要叫好,卻發現一個紅色的身影不知何時躍到崔景身側,一手撈住托盤,一手卻將還未站穩的崔景臂彎捏著,帶下了房檐。 瞬息之間,兩人已經站回到了原處,沈屹微微一笑,手上也不用力,只在崔景手腕筋脈處一點,他手里紅綢便穩穩落回托盤。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沈探花是文武雙全啊!輕敵,太輕敵了! 不過少年人說到做到,一面嘲笑崔景,一面給沈屹讓開了路。 在正廳給阮家謝家長輩敬茶行禮,禮畢之后,只見同是一身大紅盛裝的謝黛寧被一個面容慈和的婦人扶了出來,她將新娘子的手交到了沈屹手里,然后退后一步,大聲道:“新娘子拜別家人!” 沈屹只覺手中一緊,他的手包裹著她,于是用指輕輕一拍,作為撫慰,隨后躬身與謝黛寧一起,向堂上坐著的眾人拜別。 阮老太太泣不成聲,阮清輝更是虎目含淚,當年從謝家搶回外甥女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轉瞬,她卻要嫁為人婦了,他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