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學期即將正式開始，夏妍也將要動身前往嘉南下面的縣城任職。

    臨行的前一天，宋媛給她踐行，那天來的人自然也有江叢。

    他們去了一家湘菜館，剁椒魚頭，豬血丸子，擂辣椒，永州血鴨，臘味合蒸。

    這些都是經典的湘菜，夏妍和宋媛平時的口味只能接受微辣，因此這次被辣得直冒汗。

    反而是江叢讓夏妍很意外，他特別能夠吃辣。

    他們飯后一起去了拾光喝咖啡，宋媛坐了一會，就找了個借口提前離去。

    夏妍對此并不在意，其實她也有話想和江叢說。

    她點了一個紅絲絨的切件，她特別喜歡這款蛋糕。

    看著她喝了一口咖啡，又開始用金色小勺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著蛋糕。

    江叢忽然有一陣恍惚，似乎這樣的場景曾在夢里出現過般。

    “夏妍。”他忍不住地出聲。

    夏妍的手頓了一下，另一只手仍托著腮，她靜靜地望向他。

    “說來奇怪，這次遇見你以后，我經常會做一些特別的夢。”

    夏妍喝了一咖啡，淡淡地問道:“什么樣的夢？”

    江叢看著她恬靜的面孔，輕聲說道:“就是我和你離開大學以后……”

    他抬眼看了看書店玻璃落地窗外，河面的薄冰早已融化，在冬末的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

    外面陽臺上還有些冷，他們坐在房里，今天下午書店沒有其他活動，只有他們兩人在這個房間里。

    他猶豫了一會，才說道:“我們在這里認識，一次又一次地遇見，然后再在一起。”

    夏妍訝異地挑了挑眉，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摩挲，卻沒有說話。

    江叢看了一眼她面前碟子里的蛋糕，紅與白相間，熟悉的模樣。

    “夢里面的你，也是一樣愛吃這種蛋糕。”

    那些夢是如此真實，他好像都能聞到和現在一樣的，酸與甜交織在一起的奶油味。

    “還有很多很多，我和你……”

    “江叢。”夏妍忍不住地打斷了他，面色凝重,“其實我想和你說一些話。”

    “上次你送我的禮物，如果我當時就知道是玫瑰，我是不會收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叢怔了一下，似乎還沒從他所營造的那種溫馨的氛圍里走出來。

    他苦笑了一聲，“其實在我的夢里，還有一個特別的人。”

    江叢微抬起下巴，示意夏妍看向窗外那長長的陽臺。

    夏妍剛剛拿起甜品勺的手指停了一下，她似是有某種特別的預感，江叢接下來會說一些讓她驚訝的話。

    “你在這里介紹我和他認識。”他頓了一下，又轉眸看向夏妍，眸色深沉。

    “你說，他是你弟弟。”

    他意味深長地說完，然后緊緊地盯住了夏妍的眼。

    夏妍的心頭猛地一跳，她握住勺子的手抖了一下。

    只聽見鐺的一聲清響，那只勺子掉落在了地板上。

    她無比慌亂地彎下腰去拾起它來，動作很慢很慢。

    江叢默默地看著她的樣子，似乎心里的答案再一次地被印證了，他的面色漸漸發白起來。

    夏妍深呼吸了口氣，等到抬起身來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江叢，如果你想說你對我有好感，那么我就在這里正式地拒絕你，對不起。”

    江叢緊抿了一下唇，瞳色越來越沉凝下去。

    “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他？”

    夏妍倒吸了口涼氣，她的聲音愈發冷淡下去，“請你不要扯到別的人。”

    “別的人嗎？他是你的弟弟，也是你的愛人，對嗎？”

    江叢的話恍若一道晴天霹靂，夏妍的腦子被轟得一陣響。

    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她站起身來，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江叢，你越界了，我的任何事情都與你無關。”

    江叢的面部終于有了一絲別樣的表情，似是痛苦，又似是乞求。

    “夏妍，我只是想幫幫你，就像任晴晴那樣，我想幫你從這樣的關系里解脫出來。”

    他抬手握住夏妍的臂膀，向上看著她。

    “那些夢太真實了，或許我們也能像夢里那樣……”

    夏妍的內心從被發現那刻的震撼，漸漸變得憤慨。

    “江叢，我不是任晴晴，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么他呢？”江叢繼續追問，一擊致命，“你能保證他不會變成第二個任晴晴嗎？”

    他的話說中的正是夏妍內心的懼怕，但她覺得這些與江叢毫無關系，她是絕對不會讓江叢介入她和顧愔誠之間的。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她垂下垂眼睫，聲音很輕很輕，“其實我們已經說清楚了，可是就是這樣，我也不會選擇你的。”

    “為什么？”江叢緊蹙眉心，不解地問道。

    “你不是說他會是第二個任晴晴嗎？”夏妍長睫一揚，面色變得柔和起來，“所以我也在等。”

    “等？”

    “我還沒有放棄。”

    夏妍的話擲地有聲，如這個冬日里最后的一道冰棱，深深地扎進了江叢的心間。

    夏妍拿起椅子上的皮包，準備出去，她低頭看了看江叢的手。

    江叢在那一瞬間，看見她的眼眸里忽然亮起的光，當她說她還沒有放棄的時候。

    他突然深刻認識到，他徹底地敗了。

    她慢慢地掙脫出來自己的手臂，“江叢，到此為止吧，別再探尋我的事情，也別再喜歡我。”

    “夏妍，如果你聽我說完那些夢……”江叢的面色沉痛，聲音微啞，他仍想去做最后的嘗試。

    但是，夏妍卻冷冷地打斷了他。

    “江叢，我們以后再也不要見面了。”

    夏妍并不想深究，江叢是如何知道她和顧愔誠之間的事情的。

    她只知道，他們以后連朋友都不可能再做了。

    夏妍下了拾光的二樓，用力地推開厚重的玻璃門。

    臨近春天，就連陽光都帶了些許的融融暖意。

    她慢慢地走出去，走在一片溫暖的陽光里，抬手握住了毛衣里的那枚觀音玉墜。

    她的目光越過樹叢，隱隱約約地掠過了河邊的那一排棧道。

    她想起初雪的那個夜晚，顧愔誠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之上。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下了決心。

    明天，明天她就要離開嘉南市了。

    然而，對于未來漫長的別離，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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