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掙扎了下，試圖將手收回來, 陸之和察覺她意圖, 沒再勉強，緩緩松開手。

    喬麥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垂著眼, 別扭地：“剛才, 謝謝你。”

    陸之和淡淡地嗯了聲, 看著她低垂的頭頂沒說話。

    然后一陣沉默。

    喬麥絞盡腦汁地想話題，終于想起一個，抬眼看他：“那個，你的西服我會拿去干洗, 洗干凈了再還你。”

    陸之和只是很低地嗯了聲，視線始終落她臉上，眸色深沉。

    喬麥被他看得不自在，又低下頭去。

    這時有膽大的吃瓜群眾從展廳追出來，陸之和見狀，吩咐人去把她外套拿來。

    “我送你回去。”

    喬麥下意識搖頭：“不用了，我跟淇淇一起來的，她會送我。”

    陸之和安靜須臾，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接通：“我在美術館入口，帶你女朋友過來。”

    很快，程森帶著莫淇淇飛奔而至，剛才兩人在后門說話，前面發生的事他們并不知情。

    陸之和下巴微昂：“送她回去。”

    程森點頭：“好。”

    莫淇淇見喬麥腰上系著西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這時服務員送外套過來，她趕緊拿過給她披上。

    喬麥把手伸進袖子里，長款大衣完美地遮到小腿。

    她把陸之和的西服從腰上解下來，疊好抱在懷里，抬眼看他：“那我走了。”

    陸之和微微頷首。

    程森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莫淇淇護著她上車。

    在后座坐好之后，喬麥透過車窗朝外看去，陸之和站在原地，沉默地望著她的方向。

    她手指搭上升降車窗的按鈕，只要按下去，車窗就會降下，兩人視線將再無阻隔。

    猶豫片刻，喬麥把手收了回來，轉過頭目視前方。

    車輛行駛在回家路上。

    莫淇淇聽她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氣得咬牙：“那個寧珂妤也太賤了，什么不小心，我看分明是故意的。”

    她說著伸手拍了拍副駕駛的程森：“你以后能不能把關下請的客人，這種人就不要帶進來嘛。”

    程森笑了笑：“放心吧，她今兒得罪了陸哥的人，以后不會好過的。”

    莫淇淇哼了聲：“什么陸哥的人？我們麥麥可沒有原諒他。”

    程森扭過頭：“其實陸哥對麥麥挺好的，聽說她要來這兒立馬就說要來，還到得特別早，眼巴巴地等著見她。”

    莫淇淇呵呵笑了兩聲：“現在知道后悔啦？早干嘛去了？你忘了他以前跟麥麥分手，麥麥哭得多傷心嗎？”

    “可他現在不是回頭了嘛。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莫淇淇撇了撇嘴：“你們男的就知道幫著男的說話。那么不舍得當初就不要分手啊。人家都已經決定向前走了，他又腆著臉回來，咋的，他愿意回頭麥麥就得接受他？我們女孩子也是有尊嚴的好伐？！”

    莫淇淇連珠炮似地嗆了一大串，程森頓時安靜如雞。

    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別到時沒幫陸哥把女朋友追回來，自己的倒弄丟了。

    莫淇淇見程森不敢還嘴，這才沒繼續噴下去，轉頭對喬麥道：“要我說還是林警官好，對你一心一意，又等了你那么長時間，你就把他收了吧。”

    喬麥正看著車窗外，似乎沒聽見她說話，半天沒反應。

    莫淇淇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肩膀上戳了下。

    喬麥終于回過頭，臉上表情跟夢游似的：“怎么？”

    莫淇淇一字一頓：“我說林警官很好，要不你就接受他吧。”

    “……” 喬麥下意識把懷里的西服抱緊了些：“你，你讓我想想。”

    -

    回到租屋，喬麥把弄臟的裙子脫下來，先去洗了個澡，然后換上寬松的棉質睡衣。

    陸之和的西裝沾了紅酒，她暫時用衣架掛起來，明天休假正好拿去外面干洗。

    隨后她坐到沙發上發呆。

    手腕被他握過的地方還有烙印一樣的灼燒感。

    他像是一道很深的傷痕，即便痊愈，還是留下了一條凸起的疤。

    每每看過去，心臟某個地方就抽痛一下。

    手機突然嘟嘟兩聲，進了條微信，拿起來一看，是林景森發來的：[睡了嗎？]

    喬麥視線觸及他id，神色變得復雜，回復：[還沒。]

    林景森：[要不要開黑？我帶你。]

    喬麥：[不了，時間有點晚了，我準備睡覺了。]

    林景森：[好，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喬麥：[晚安。]

    鎖掉手機屏幕，她起身回房睡覺。這一晚睡得不是太踏實，仿佛有一左一右兩股力量將她拉扯。

    因為總在床上輾轉反側，早上醒來時頭發炸成了雞窩。

    喬麥腫著眼泡起床，半夢半醒地先把咖啡機打開，準備搞一杯黑咖消水腫。

    洗漱好，吃過早餐，她抱著陸之和的西裝去干洗店。

    把衣服留在店內，順道去附近的超市采買日常用品和食材。

    拎著兩大袋戰果回到租屋，喬麥把東西分門別類整理好，終于有時間坐到沙發休息會兒。

    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手指往上滑，找到林景森的對話框點進去。

    指尖下滑，拉出以前的聊天記錄，逐條瀏覽。

    雖然她跟林景森認識兩年多，但一開始沒怎么聊過微信。

    直到差不多半年前，她同意給他機會，聊得才多起來。

    幾乎每個對話的開始，都是林景森找她，她很少主動分享自己的生活給他。

    語氣比起曖昧，更像是熟悉的朋友。

    看完聊天記錄，喬麥放下手機，發了很久的呆，然后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雖然林景森是個很好的人，但她真的沒有喜歡上他，沒對他撒過嬌也沒發過脾氣。

    她的心臟只在看到陸之和的時候會痛，她只吃他的醋。

    原來心里裝著一個人時，是真的沒有另外一個人進來的余地。

    而且陸之和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絕對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就勸退，這必定是場持久戰。

    她不能再把無辜的人卷進來。

    想到這兒，她重新拿起手機，點進跟林景森的對話框：[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見一面吧，有話想跟你說。]

    林景森隔了會兒才回過來：[好，我明天下班來找你。]

    -

    次日，兩人約在喬麥租屋附近一間咖啡館。

    林景森下早班過來，神情有些疲倦，大約是通宵值班沒怎么睡好。

    喬麥看見他這個樣子，指尖下意識掐進掌心，覺得自己挑的這個timing實在壞得不能再壞。

    他工作那么累，她還要去給他雪上加霜。

    喬麥從來沒有這樣去傷害一個無辜的男人，林景森是第一個。

    看見他，她心里頓時涌起負罪感。

    林景森像是有所預感，或許從她昨天正式約他見面，又或許從她此刻不安內疚的表情。

    他在她對面坐下，望著她的神情有些低落：“你想跟我說什么？”

    喬麥已經幫他點好咖啡，把杯子推到他面前：“這個給你。”

    林景森道了句謝，拿起杯子喝了口。

    喬麥手縮回桌子底下，指尖絞在一起。

    既然已經走到這步，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有回頭余地。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硬著頭皮：“你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林景森似是不意外她會這樣說，安靜片刻：“是因為他嗎？因為他回頭找你，所以你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喬麥搖頭：“跟他沒有關系。這是我跟你兩個人的事。我們已經試了快半年，你是個很好的朋友，但……”

    喬麥沒說下去。林景森替她補完：“但不能成為男朋友是吧？”

    “對不起。” 喬麥垂著眼：“我不能再拖著你了，這樣對你不公平。”

    林景森握著杯子的手指緊了緊：“如果我說不介意呢？我不介意你拖著我，也不介意不公平，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喬麥抬起眼，意外地看了他須臾：“但是我介意。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長久下去我會很內疚，會覺得欠你很多，或許有一天心軟了我會同意跟你在一起。”

    “但那不是愛情，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你明白嗎？因為覺得欠你，所以跟你在一起，和因為喜歡你，愿意跟你在一起，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林景森沉默了很久，自嘲地笑笑：“其實上次見到他在你家，我就知道你遲早會跟我分開。跟他比我實在差得太遠，什么都給不了你。”

    喬麥搖頭：“不是這樣的，只是他出現比你早而已。”

    林景森若有所思：“要是沒有遇見他，你會考慮跟我在一起嗎？”

    喬麥想了下，如果沒有遇見陸之和，那么她還是會因為租房爆雷的事遇到林景森。

    “我想我會。”

    林景森表情松弛下來，長長地出了口氣：“好，我明白了，是我跟你沒有緣分。希望你以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