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趙宣文的話一出口，方正業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不過他并沒有撒謊欺騙趙宣文，而是告訴了他這個答案。

    “不過你不必問我她去了什么地方，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告訴你她去了哪里的。”

    劉亞男早已經做出了選擇來，她不會再跟趙宣文在一起，無論現在趙宣文表現出多么癡情的樣子，她也不會回頭的。

    方正業尊重劉亞男的選擇，所以哪怕趙宣文找到自己面前來，他依舊不會告訴趙宣文劉亞男在什么地方。

    聽到方正業的話后，趙宣文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原本站在辦公室中間，但是此時他身上的力氣像是被盡數抽去了似的，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我找了她很長時間，那天你跟我說的話都記在心里面了，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回去反省了很長時間……”

    趙宣文想了很久很久，思考自己對劉亞男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他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覺得他放不下劉亞男。

    哪怕劉亞男遭遇了那么糟糕的事情，哪怕劉亞男的肚子里面懷了一個骯臟的孩子，他也不介意這些事情，那是他犯下的錯誤，他愿意為此承擔一切。

    然而等到他想清楚找到劉亞男家的時候，卻被他的父母狠狠地動手打了一頓，他們下手特別狠，如果不是因為左鄰右舍害怕出了什么意外的話，趙宣文覺得他們會活生生打死他。

    最后劉亞男的爸媽狠狠地痛罵了他一頓，然后告訴他劉亞男已經離開這里了，他們家不歡迎他，讓他不要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這是給你最后的警告，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到我們面前的話，我們真的會活活打死你的。”

    狼狽不堪的趙宣文看到了那對夫妻臉上略帶癲狂的表情，便知道他們是來真的，并不是在跟他開玩笑，濃烈的恐懼讓趙宣文不敢再去劉亞男的家找她，可是作為劉亞男朋友和同事的徐瑩瑩也不肯告訴他劉亞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實在無法找到劉亞男的趙宣文想到了方正業，他跑到保衛科想要找方正業問問劉亞男去什么地方了，他很想要見到劉亞男，見到那個因為他的錯誤而遭了很多罪的年輕姑娘。

    那是他造下的孽，他就得償還這份冤孽。

    “幫幫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亞男在哪里，她遭了那么多的罪，以后的日子怕是會很不好過，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接受她的一切，不在意她過去的那些事情，只有我能……”

    方正業神情冷漠地看著跌坐在地的趙宣文，并沒有因此他此時露出來的模樣有任何的憐憫之心，在他還準備繼續說那些令人作嘔，并且只能安撫他自己的話之前，方正業開口打斷他的話。

    “你大可不必如此，趙宣文，你這樣真的很沒有意思，你做出這個樣子來，到底是為什么，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我記得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這種模樣來，你這個樣子只會讓人覺得惡心。”

    趙宣文有很多話并沒有說出來，但是方正業卻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他無非是覺得被人玷污的劉亞男已經變得骯臟污穢了，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接受‘骯臟’‘污穢’的劉亞男。

    從始至終趙宣文都沒有變過，哪怕遭遇了這么些事情，他看似改變了，但最核心的東西，一直都沒有變化——他從始至終都覺得自己是對的，哪怕他做錯了，但是他覺得只要自己去改變，去彌補，那他就又變成了正確的。

    從始至終，趙宣文都沒有真正地站在劉亞男的角度去思考，他似乎并不覺得劉亞男該有自己的思想，在他和劉亞男開始處對象的那一刻開始，他似乎就已經把劉亞男變成了自己的一個附庸，可以隨意地cao控左右她的思想，她的行為。

    一開始他抱著僥幸心理，沒有告訴劉亞男他的繼母周嬌嬌對他找的對象有什么樣的惡意，結果害得無辜的劉亞男遭遇了那些她本不該遭遇的事情。

    現在劉亞男已經掙脫了出去，但是趙宣文還是不打算放過她，他看似癡情的尋找，看似要擔分責任的模樣，不過是要將劉亞男困入另一個牢籠里罷了。

    趙宣文從始至終追尋的，不過是他自己的安心罷了，至于真正受了傷害的劉亞男會如何，趙宣文根本不會在意。

    公安部的知情人都在幫助劉亞男，他們隱瞞了一切，但是趙宣文卻像是急不可耐地要將劉亞男從安全的環境里面拽出來似的，他只管自己安心，只管自己能從這種愧疚的情緒里面掙脫出來，至于劉亞男，她會怎么樣，又跟他有什么關系呢？

    劉亞男其實很聰明，她恐怕早已經清楚地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打掉孩子之后，立刻選擇離開了封城，去往了北大荒那里。

    恐怕劉亞男很清楚留在這里的話趙宣文是不會放過她的。

    “你說的這些話自己相信嗎？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相信，那還是不要繼續裝出這副樣子來了。”

    這一次方正業并沒有給趙宣文留任何面子，毫不猶豫地戳破了趙宣文的偽裝，將他心底深處的那些想法全都攤在了明面上。

    “劉亞男同志早就已經過了心里面的那道坎兒，她不是被別人逼著離開封城的，而是被你逼迫著離開的，你難道還準備繼續裝聾作啞下去嗎？”

    趙宣文現在的這副樣子，不過是為他自己造勢罷了，他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受害者，如果劉亞男真的心軟和趙宣文在一起的話，受苦的只會是劉亞男，趙宣文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方正業原本以為趙宣文會有起碼的底線，在上次他對他說過那番話后，會放棄繼續尋找劉亞男，不過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個能聽得進去人話的人，反而用一種自我感動似的方式繼續尋找以及逼迫劉亞男現身。

    “趙宣文，如果你再繼續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展現你對劉亞男的感情，我不介意向上級領導舉報你，沒有了你那個當副廠長的爸爸，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在封工繼續做下去嗎？”

    趙宣文原本低垂著的頭猛地抬了起來，他睜大眼睛看著方正業，似乎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么——過去的方正業態度雖然冷淡，似乎很不喜歡他的樣子，可是趙宣文卻清楚，方正業有一顆熱心腸，之前他就是受到了方正業的幫助，才能脫離了那個可怕的家庭。

    為什么，為什么現在他會如此對待自己？

    看到趙宣文臉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時，方正業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充滿譏諷的笑容來：“當然，如果你愿意為了劉亞男丟了你賴以生存的工作，那么我……”

    “你就會告訴我亞男在哪里是嗎？”

    趙宣文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然而方正業卻搖了搖頭，趙宣文眼中的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不會，我只是惡心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是個男人，就別在做這種令人作嘔的事情了。”

    “若是想要做，那就離開封工，到時候我也就管不到你，隨便你如何都可以。”

    方正業的話音落下之后，房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趙宣文臉上青白交錯，那張瘦得如同干柴似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來，他死死地看著方正業，那雙往外凸的眼睛里盛放著的眼珠子像是隨時都會剝落出來似的。

    “方科長，我……”

    他還想說些什么，但是方正業已經失去了繼續跟他聊下去的念頭，他神情淡漠地看著趙宣文，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不再糾纏劉亞男，或者離開封工，兩條路，你選一個吧。”

    說這話的時候方正業面上的表情十分認真，趙宣文知道他是來真的，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到最后又慢慢松開了。

    最后趙宣文什么都沒有說，他低垂著頭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后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里。

    看著趙宣文離去的背影，方正業面上的譏諷之色越來越濃——當觸及到他自己的核心利益時，趙宣文會做出什么選擇可想而知已。

    若是有閑心閑情，不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時，他或許會施舍給劉亞男一些廉價至極的感情，但凡會損害他的利益，并且是毀壞之后就沒有辦法重新得到的核心利益，趙宣文便不會再有什么感情留給劉亞男。

    封工的這份司機的工作，對于趙宣文來說十分重要，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會選擇舍棄這份工作的，那么最后會舍棄的，自然就是就是劉亞男了。

    等到趙宣文離開后，方正業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的好心情被這人破壞了不少，想到他剛剛那故作深情的模樣，方正業就覺得挺惡心的。

    這樣的不負責任的人還真是給男人丟臉。

    第233章

    就在趙宣文離開后不久, 宋家國從外面溜了進來，他鬼鬼祟祟地湊到了方正業的跟前來，詢問他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方哥, 那個趙宣文到底是咋回事兒啊？我瞧著他跟個神經病似的……方哥，你能跟我說說不？”

    宋家國一直都瞧不上趙宣文, 哪怕后來廠子里的那些流言都變了，但是宋家國對趙宣文的觀感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這一次趙宣文跑到他們保衛科來耍五花鬼，這讓宋家國對趙宣文的觀感變得越來越差，尤其他每次過來都會胡說八道, 話里話外都是方正業害了他, 方正業對不起他, 方正業拐跑了他女朋友之類的話……

    要不是因為保衛科的規章制度白底黑字地寫貼在墻上, 他真想狠狠揍趙宣文一頓。

    剛剛宋家國沒去巡邏，而是偷偷摸摸地躲在外面瞧著，見到趙宣文跟丟了魂兒似的離開了, 宋家國趁機摸了進來，詢問方正業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這件事情涉及到了劉亞男的隱私，方正業自然不會和宋家國說的：“沒什么, 就是趙宣文對我有一些誤會, 現在誤會解除了。”

    宋家國：“……”

    別用這樣一聽就是謊言的話來敷衍他好么？不過見方正業似乎并不打算告訴他到底因為什么, 宋家國明白自己是從方正業的嘴里面套不出什么消息來了，他嘆了一口氣，悶悶地說道：“行了, 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等下次他要是再來鬧, 我能不能動手削他？那家伙的嘴太欠了。”

    方正業：“……估計不成, 他不會再過來了。”

    宋家國：“……”

    早知道他下次不來了, 這一次就該趁機好好削他一頓的。

    正好宋家國來了，方正業詢問了他一番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保衛科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兒，宋家國一一告訴了方正業。

    其實正常情況下，他們保衛科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頂多就是工人斗毆之類的，最近這段時間還添加了一項內容，就是給技術部工程師的那些家屬們上課，教導他們一些保密知識。

    這還是上次間諜事情鬧出來之后，他們保衛科多了這么一項課程，之前負責教導那些家屬的人是方正業，他請假的這段時間，負責教導的人換成了劉洋。

    雖然宋家國挺不喜歡劉洋那種溫吞的性格，但不得不說的是，在教導人這方便，劉洋還是非常擅長的，甚至比方正業還要擅長許多。

    這段時間對那些家屬們的保密教導培訓已經到了尾聲，他們找了不少人去接近那些家屬，卻沒有從他們口中套到任何相關的消息，他們已經合格了。

    這些家屬們差不多都已經結束了培訓，就等方正業回來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那些家屬們其實還挺配合我們工作的，就是有個小孩子，挺不聽話的……”

    宋家國說的那個小孩子就是葉沉舟，明明就是個不大點兒的孩子，但腦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對于他們教導的保密知識嗤之以鼻不說，還成天地跟人抬杠。

    “我只是個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有什么間諜能找到我頭上來？”

    “甭用那些大道理來忽悠我，我才不聽你們的，你們就是故意折騰人。”

    “反正我聽是聽的，做是做的，我覺得你們說的都不對，所以我肯定不會按照你們說的來。”

    宋家國惟妙惟肖學著葉沉舟說話時候的模樣，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悶悶地說道：“方哥，我們也不知道該拿這小子怎么辦了，他根本就不聽我們的。”

    要他爸只是個普通的工程師也就算了，偏偏他親爹葉朝陽是封工的副總工，還是技術部的副部長，這樣的一個孩子，要是不把他給教好的話，會很麻煩的。

    “葉沉舟嗎？”

    方正業的手指頭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起來，陷入了沉思之中。

    葉沉舟是誰方正業自然是知道的，上次潛入封工小學的那個間諜張紅星利用的那個小孩子，也就是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把蘇清影工作間的那些滅火器的保險栓全部給破壞了。

    原本以為經過了上次的事情之后，這個孩子會改變一下自己，認清楚他做的事情是錯誤的，沒成想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

    “等下午他來上課的時候，我去跟他聊一聊。”

    葉沉舟其實也來上過很多保密課了，之前方正業做老師的時候，葉沉舟表現的極為老實，還沒這么強的攻擊性，他這才離開了沒多長時間，這個孩子倒是把之前藏起來的那些叛逆全都給露了出來。

    不過因為平常要上學的緣故，葉沉舟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都是上完課之后才過來接受保密訓練的，這些孩子加起來總共有十七八個，除了一個葉沉舟之外，其他的那些孩子們倒是還蠻配合他們的工作。

    “家國，你叫劉洋過來一趟，有些事情我要問問他。”

    宋家國應了下來，很快便離開了，方正業繼續埋頭整理資料，沒過多長時間，穿著一身藍色工作服的劉洋就來到了方正業的辦公室。

    “方科長，你找我？”

    相比較宋家國這個性子大大咧咧的人來說，劉洋的性格要更加沉穩一些，方正業請假離開的這段時間，基本上都是劉洋接替他的工作，負責保衛科的一應事宜。

    聽到劉洋的聲音后，方正業放下手頭的東西，抬頭朝著劉洋看了過去。

    “劉洋，我聽說了葉沉舟的事情，你是負責教導和訓練他們的人，跟我詳細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劉洋沒有隱瞞方正業，將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全都告訴了他。

    “我接手的時候，葉沉舟就已經露出自己的本性來了，他甚至還攛掇著其他的小孩子跟他一起鬧騰，不過好在那些孩子沒聽進去他的話，也通過了我們后來的測試。”

    唯一沒有通過測試的人就是葉沉舟了，甭管他們派去幾個人去問葉沉舟，他完全不按照訓練來，有什么說什么，甚至還會主動告訴他們他知道的事情。

    “這孩子像是在故意跟我們作對似的，他知道我們在做些什么，但是他偏偏跟我們反著來。”

    關鍵是劉洋說也說了，罰也罰了，可是葉沉舟依舊我行我素，根本不按照他們說的來，那孩子今年也不過才六歲，說他懂事他也懂事，但說他不懂事他也是不懂事的，他們還真拿這么大點的孩子沒辦法。

    說到這里，劉洋愧疚地低下頭去，悶聲悶氣地說道：“對不起方科長，是我沒有教好葉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