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兒的食堂建的還是挺大的，能容納下農場這兩千來號人——這里是食堂，也是禮堂，有時候開會啥的也會到這里來，夏天的時候，地窖子里又悶又熱，知青們也會睡到食堂里面來。

    他們過來的時間還是挺早的，食堂里的人并不多，可選擇的菜肴還挺多的。

    “媽，姐夫，今天食堂有土豆燉rou，還有酸辣白菜，咱們吃這兩個吧？土豆和白菜都是咱們農場自己產的，大米也是咱們農場，你們嘗嘗。”

    封城以各種面食為主，大米這種東西，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屬于聽過，但卻是十分陌生的存在——當然，方正業曾經在部隊待過，自然是知道大米是什么的。

    不過農場產的大米瑩白如玉，顆粒飽滿，熱氣騰騰的大米飯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香氣，只是聞著，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

    蘇清河將筷子遞了過去，笑呵呵地說道：“我們農場產的大米味道可是一絕，你們快點嘗嘗吧。”

    柳絮果之前還從沒有吃過大米飯，瞧見這滿滿一碗米飯，一時間還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不過見方正業和蘇清河二人都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她便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了嘴里面。

    嘗了第一口之后，柳絮果的眼睛頓時便亮了起來，她拿著筷子，也加入了大快朵頤的隊伍之中。

    一頓飯的功夫，三人只顧著吃，倒是沒什么時間交流，等到吃完過后，柳絮果摸了摸自己的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大米飯可真好吃，要是回去的時候能帶一些就好了，也給你爸爸嘗嘗。”

    蘇清河笑了笑，回答道：“那肯定沒問題，回頭我想想辦法，弄兩斤米給你們帶回去。”

    說話間，劉亞男跟著同宿舍住的女知青走進了食堂。

    “這就是咱們農場的食堂了，過來吃飯的時候記得拿著糧票和錢過來……”

    女知青倒是挺負責的，耐心地給劉亞男介紹著農場里的一切，就在這個時候，劉亞男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柳絮果和方正業他們。

    “那個，喬知青，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看到熟人了，能不能過去打個招呼？回宿舍的路我都認識，回頭我可以自己回去。”

    喬知青聞言，點了點頭：“那你晚上早一點回去，農場這邊跟城里不一樣，這里還沒通電呢，晚上黑燈瞎火的，小心別摔了。”

    劉亞男謝過喬知青的提醒，然后轉身朝著柳絮果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阿姨，方科長，你們也過來吃飯啊？”

    聽到劉亞男的聲音之后，方正業他們齊齊回頭看了過去，柳絮果立馬熱情地招呼著她坐下，并且將劉亞男介紹給了蘇清河。

    “清河，這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那位主動要求來北大荒的姑娘，她叫劉亞男，她初來乍到的，你以后要照顧著她一些。”

    蘇清河點了點頭，跟劉亞男打了一聲招呼。

    “劉知青，你好。”

    他的態度冷淡疏遠，不過劉亞男卻并不在意——要是剛見面就熱情無比，那她才要害怕呢。

    晚上，宋江勇主動去了牛慶余的宿舍擠一擠，將宿舍騰給了蘇清河他們。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剛剛亮起來，炕上的三人便醒了過來。

    第213章

    方正業和柳絮果兩人要在這里待三天時間, 李耀榮知道這件事情之后，特意給了蘇清河兩天假期，讓他陪陪自己的家人。

    早起之后, 蘇清河便帶著方正業和柳絮果去了食堂吃放。

    食堂里的早飯挺簡單的，就是棒子面粥加饅頭, 饅頭是三合面的，雖然沒有白面饅頭那么喧軟，但是味道卻是不錯，負責打飯的阿姨挺欣賞蘇清河的, 給他的饅頭也比其他人大上不少, 另外還附送了一小碟自己腌的蘿卜絲。

    “蘇知青, 那邊兒的就是你的家人嗎？他們長得可真好看。”

    蘇清河在他們農場長得就算是一等一的俊俏了, 倒是沒想到他家里人長得比他還好，這一家子人可真會長，三個往那兒一坐, 啥都不用干，就能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

    聽到這話之后，蘇清河笑了笑, 溫聲說道：“宋大娘, 你太會開玩笑了, 其實我們跟大家伙兒一樣，長相啥的都差不多，也就是看習慣咱們農場的人了, 冷不丁來兩個生人, 這才覺得好看, 其實大家伙兒不都是一樣的么？一個鼻子兩個眼的, 有啥好看不好看的？”

    宋大娘聞言, 看了蘇清河一眼，有些好笑地說道：“蘇知青，咱們農場的人都說你不善言辭，我覺得大家伙兒對你有很大的誤解，你這是不善言辭么？我咋瞧著你說的比誰都溜？”

    蘇清河笑了笑，和宋大娘聊了一句，便拿著東西離開了。

    宋大娘看著他的背影，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倒是也不在意蘇清河的態度，他就是這個樣子，宋大娘對此還是十分了解的。

    早飯供應的時間就那么一會兒，方正業他們三個都不是會睡懶覺的人，過來的時間還算是挺早的，食堂里并沒有多少人。

    “清河，反正該說的話媽都已經跟你說過了，你要是仍舊決定要跟那個孫苗苗結婚，媽也攔不住你，但是不管怎么說，她是媽未來的兒媳婦，你是不是該把她帶過來給我瞧一瞧了？”

    昨兒柳絮果和方正業兩個都和蘇清河說過孫苗苗的事情，把她在千河縣干的事情告訴了蘇清河，但是蘇清河好像對這件事情渾不在意似的，只說他知道了，問他還會不會繼續和孫苗苗結婚，蘇清河說他已經打了結婚申請，等批下來之后，他們就會去領結婚證。

    得，他們跑過來說了那么一大堆的話絲毫沒有起到作用，蘇清河依舊一意孤行地要娶孫苗苗。

    柳絮果沒有了辦法，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見見孫苗苗——或許孫苗苗過去做的事情早已經向蘇清河坦白了，要不然他聽到那些話后怎么都沒有多大的反應？

    兒孫自有兒孫福，蘇清河是個有大主意的，他決定的事情，旁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改變，所以柳絮果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見見孫苗苗。

    兩年前孫苗苗也才二十出頭，或許是年少不懂事兒，她也受到了該有的懲罰，蘇清河這孩子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要是他已經做出決定的話，孫苗苗或許已經改變了，跟過去不一樣了也說不定。

    然而就在柳絮果提出要見見孫苗苗的時候，方正業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清河的不對勁兒，他拿勺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正常，將手中的勺子放了下來，認真地說道。

    “媽，孫知青她可能沒有時間……”

    孫知青？

    方正業的眼神閃了閃，看向蘇清河的目光帶著些許探究之色。

    結婚申請已經打了，并且還讓他們往孫苗苗家送三百塊錢聘禮，他的這種作態，怎么瞧都不像是對孫苗苗沒感情的，都到了這種時候了，居然還稱呼對方為孫知青嗎？

    倒不是說這種時候就一定要叫對方的名字，而是依照方正業的經驗來說，如果真是認定了一輩子要在一起的人，就算是說與別人一樣的稱呼時，語氣也該不一樣的。

    但是蘇清河并非如此，他提起孫知青三個字的時候十分漠然，甚至在自己的母親千里迢迢趕過來，提出要見未來兒媳婦的時候，他甚至還想要拒絕對方……

    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柳絮果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面上的表情多了幾分疑惑：“可是不管如何，我大老遠來這一趟，她總不會忙得連見我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吧？”

    蘇清河還想說些什么，方正業跟著開口，截斷了蘇清河的話茬：“是啊清河，我跟媽特意過來這一趟，就是為了你的婚事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未來的媳婦兒比你還要更加重要，媽坐了這么長時間的火車過來，你總不能連她這點小小的心愿都不滿足吧？”

    說到最后，方正業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清河，你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要以為你是被人家給騙了，要不然的話，你怎么不讓自己的媳婦兒來見我們？”

    蘇清河：“……”

    方正業和柳絮果兩個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蘇清河又哪里能繼續拒絕下去？他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白天大家各有各的工作要忙，要不等晚上……”

    不過蘇清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方正業給打斷了：“其實也不用等到晚上，待會兒你去上工的地方和孫知青說一聲，中午咱們在食堂坐下來吃頓飯，晚上這邊兒天黑得早，農場里也沒有路燈，叫人家一個女同志過來，或者咱們去看人家總歸是不好的，就中午吧。”

    柳絮果也跟著點頭說道：“對對對，就中午吧，中午正合適，晚上的話不安全，而且咱們家那邊兒風俗是中午宴客，晚上的話，也不符合風俗習慣，清河，你有意見嗎？”

    要么說這一次方正業是來對了，柳絮果覺得要不是因為方正業跟著一起過來的話，她估計得被蘇清河給糊弄過去。

    這兒子原本在家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她和自家男人很多時候都拿他沒有辦法，他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并且還能夠自圓其說，旁人總是能被他那一套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么多年來，柳絮果拿自己這個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倒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婿倒是專門克制蘇清河的。

    柳絮果腦子里面各種念頭轉了幾轉，面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她看著蘇清河，十分陳懇地說道：“清河，你也別怪媽催你催得這么急，我也就不說了，你姐夫可是請了十天假陪著我一起過來的，要是啥事兒都沒有辦成，你對不對得起你姐夫？你這對象不給我看都成，一定要給你姐夫瞧一瞧的。”

    說著，柳絮果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說了下去：“還有，我瞧著李場長對你態度還不錯，他應該挺欣賞你的，要不你去跟他催一催，把你的結婚申請批下來，然后趁著我跟你姐夫在，把你們的婚禮給辦了？”

    之前柳絮果和方正業一起過來的時候，可是帶了不少的東西，他們兩個也鬧不清楚蘇清河和那個孫苗苗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為了以防萬一，該準備的東西還是準備的。

    “人家說長姐為母，你爸沒能過來，你姐夫也能當個長輩，我跟你姐夫一起，給你證個婚，也算是圓滿了……”

    蘇清河：“……”

    現在的他只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了起來，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些小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錯，小事情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除了答應下來，還能做些什么？

    “那成，等回頭我會去和孫知青說一下的，若是她不愿意見……”

    還沒等蘇清河說完，方正業已經笑盈盈地打斷了蘇清河的話：“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要是孫知青害羞的話，我們也能理解，到時候我跟媽與你一起去見她就成了。”

    說著，方正業拍了拍蘇清河的肩膀，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清河，咱們身為男同志，想要娶媳婦兒，總歸是要拿出誠意來的，我跟媽的誠意肯定不會差的，你放心就好，我們一定會幫你順順利利地把媳婦兒娶進門來的。”

    落在自己肩膀的手用的力氣還是挺大的，蘇清河感覺自己的肩膀都被拍得生疼，他臉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下去了：“姐夫，你手勁兒有點大。”

    他感覺自己的半邊肩膀似乎都麻了，估計方正業力氣用得在大點，自己半邊兒膀子怕是要脫臼了。

    蘇清河怎么覺得自己姐夫這一下好像有那么點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之中閃現出來，方正業已經認認真真地開口向他道歉了：“抱歉，一時沒控制住，你沒事兒吧？”

    蘇清河笑了笑，他活動了一下胳膊，說自己并沒有什么大礙。

    吃過早飯之后，蘇清河又帶著方正業和柳絮果兩人在農場里溜達了起來，昨下午時間太短，他們只是走馬觀花地溜達了一圈，今兒時間充裕，蘇清河帶著他們走走停停，將每一處地方指給他們看。

    路過蔬菜種植地方的時候，方正業幾人瞧見不遠處的田地上，好些人在忙活著搭建什么東西，幾個穿著藍色干部服，頭發花白的男人在一旁指揮著那些人搭建。

    瞧見方正業停下腳步朝著那邊兒看過去，蘇清河解釋道：“這是最近到我們農場來的一些教授。”

    方正業愣了一下，問道：“教授？”

    蘇清河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教授好像是農業方面的專家，要研究什么溫室還是什么，說要是能成的話，我們到了冬天也能吃到不同季節的蔬菜，不用靠著咸菜或者大白菜過冬了。”

    要知道北大荒這邊兒的冬季格外漫長，而入了冬之后，他們食堂提供最多的就是炒白菜了，雖然有些時候也會想點子來翻出些新花樣，但區別也就是辣炒和醋溜的分別。

    當然，偶爾也會炒些土豆之類的菜肴，但是冬天土豆放不長，保存不當的話，發芽發爛都是正常的，原本食堂還會把土豆爛了的地方削一削，剩下完好的也能吃，不過后來又一次，農場的知青因為吃了發了芽的土豆后發生了集體中毒的事情，雖然沒出人命，但是那之后，大家伙兒也就知道發芽的土豆和壞土豆是不能吃的了，所以一般剛入冬的時候就會把土豆先吃了。

    大概是因為白菜吃多了的緣故，想起漫長冬天吃下去的那些白菜，蘇清河的面上便多了幾分菜色。

    “不過我覺得這些教授們的想法應該是不成的，他們想要用那個……”

    說著，蘇清河指了指田地里地上堆在一起的那些白色的東西，說道：“我之前聽那些教授說過，他們想要用那些叫‘塑料布’的東西來制作大棚，說是可以用那個來維持溫度，但是我覺得有點危險。”

    那還是蘇清河頭一次見到塑料布，他覺得那樣薄薄的還沒棉布厚的東西保溫效果挺差勁兒的，北大荒這邊兒冬天的溫度都能到零下幾十度，這樣的低溫天里，磚瓦房的墻壁都得建得比其他地方厚一些，要不然的話根本就不保溫。

    教授們想要靠著這么一點厚的東西來搞什么蔬菜大棚，方正業覺得這真有點玄乎。

    柳絮果看著那邊忙得熱火朝天的一群人，想了想還是說道：“我覺得那未必不成，要不然那些教授們能過來忙么？或許是啥咱們不知道的技術也說不定。”

    蘇清河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有說些什么。

    母子兩人隨意聊了兩句，蘇清河回頭一看，發現方正業一直盯著那邊兒在瞧，他想了想問道：“姐夫，你在看什么呢？”

    方正業聞言，收回了目光：“沒什么，我跟媽昨天來的路上遇見了幾個秋豐農場的知青，他們提過這件事情，這些教授們不是應該在紅星農場那邊兒做這些實驗嗎？”

    之前杜學成可是說過，從燕京來的教授是到紅星農場做這些實驗的，現在怎么跑到寧安農場來了？

    蘇清河面上露出了些許茫然之色，他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些教授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不過之前我確實聽他們說過，好像一開始是打算去紅星農場的。”

    蘇清河覺得，或許是因為紅星農場那邊兒開墾出的土地要比寧安農場少，所以這些教授們才會臨時到寧安農場來的。

    畢竟紅星農場雖然是最早建設的那一批農場，但是相比較于寧安農場，紅星農場的規模要小上許多，而且開墾出來的土地也沒有寧安農場的多。

    寧安農場雖然才建立三年的時間，但是自打之前李耀榮力排眾議留下了那些蘇國淘汰的各種農用機械之后，他們的開墾荒地的速度就跟坐飛機似的，一路突飛猛進。

    機器的速度可是比人的速度要快得多，這也是寧安農場為什么在短短三年時間，就打敗其他那些農場，一躍成為北大荒最大農場的原因。

    “紅星農場的土地緊張，光是要完成上面的任務都難，想要額外騰出一些土地給這些教授們做實驗，紅星農場的場長怕是舍不得。”

    以李耀榮的性格，在知道這事兒之后，立馬就把教授搶過來安排在自己農場里面，這也是挺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