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107節(jié)
在抓緊簪子的一瞬間,她便將那簪子尖銳的頭抵在他心臟部位,顫抖著手,瞪著她道:“二爺不怕死嗎?” 祝辭沒有躲,甚至連神色都沒變。 簪子一角分明抵著他,若是再用力一分便刺破皮膚,祝辭看著她兇神惡煞的模樣,眉宇間竟露出縱容的神色。 隨即,他俯身下來。 也就因為這個動作,柔蘭反應(yīng)不過來,沒來得及收回手,那簪子尖銳,便當(dāng)真刺破了皮膚,一瞬之間立刻便見了血。 柔蘭猛地一僵,手無法抑制地抖了下,簪子登時從她手里脫落,砸到旁邊的被面上。 她心中震顫,蓄著淚光的眼眸愕然地睜大,看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二爺不要命了嗎? 她若不松手…… 祝辭吻了吻她臉頰,這個吻和方才的掠奪絲毫不一樣,帶著溫柔,動作很輕,就好像是在對待什么珍視的寶貝。 她并沒有聽見他說話,可即便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也透過這個動作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柔蘭鼻子一酸,霎時間忽然有酸澀沖上眼眶,幾乎是立刻她眼里便盈起淚珠。 她咬著唇,恨恨地瞪著他。 ——起初,剛進他的屋子時,她以為他是溫潤如玉,恪守禮節(jié)的翩翩君子。 后來,她知曉了他的真面目,從他身邊逃開,被他親手抓回身邊,才發(fā)覺他其實是不擇手段、處事冷狠不拖泥帶水的人。 可直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天底下竟會有這樣的人…… 一面沒有道理地要將你占為己有,就算你跑了,也要費勁波折地將你抓回來放在身邊,哪也不許去,一面卻又愚蠢地將真心捧到你面前,任你踐踏施為,好似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恨他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把她謀劃到手,也惱他將她關(guān)在身邊不給她自由,可等到她得到機會,終于能夠殺了他,他不僅不怕不懼,還親手將自己的性命送到她面前,把權(quán)利交給她,讓她做出抉擇。 倒令她自己擺在了為難的境地。 她若動手,先不說她舍不舍得,就說他這么久以來為她做的一切,就是她的不是。她若不動手,那她被他關(guān)在身邊受的委屈難道都能憑空消失么? 柔蘭咬著唇,身體與心理上的感覺讓她禁不住顫抖起來。 這個男人當(dāng)真可怕。 人心在他手里,好似唾手可得一般,她一時間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愛自己,才毫無防備地讓她為所欲為,又或者這些都是假象,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計策,是他為了讓她退讓而特意做出的計謀。 她看不透他…… 簪子又不知在被褥中滾到哪里去,再也摸不著了,柔蘭有些無助,禁不住嗚咽一聲:“夠了……” 她聲音里是壓不住的戰(zhàn)栗,哭腔越來越明顯,蓄了半晌的眼淚滑下來,被祝辭吻掉。 他克制著混沌,低聲道:“念念,你說過了,才剛剛?cè)胍埂!?/br> 這句話落下,他忽然又笑道:“是不是很恨我?” 小姑娘該是恨他的。 他不顧她的意愿強行奪了她,她現(xiàn)在指不定心里將他千刀萬剮了多少遍,恐怕她心里的他都成篩子了。 祝辭低低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念念,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開心?” “什么死了!” 柔蘭腦子一陣陣的暈眩,眼尾還掛著眼淚,聞言只咬唇,惡狠狠地道:“我不開心!” 祝辭心中正揚起莫名的喜悅,正激蕩之時,誰知下一秒,他便見小姑娘睜著霧蒙蒙的眼睛看向了他,兇狠地繼續(xù)道:“你這樣欺負我,若是直接死了,不是便宜你了……” 她氣息不穩(wěn),一句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偏眼眸透出一股無意識的嬌,惡狠狠的聲音因為音色,也變得軟綿綿的。 祝辭看著發(fā)絲凌亂的小姑娘,眼中神色深了些,依舊感覺到了喜悅。 她到底是在乎他的。 她心里有他。 祝辭的呼吸微微加重,俯下身,再次吻住她。 * 屋子的門一直緊緊關(guān)著,里頭的動靜悉數(shù)都被隔絕在內(nèi),外頭聽不見,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的人只知道二爺帶著人進去,將門一關(guān),便整整半日一夜沒有出來。 赴白派人守在了院子外頭,讓人好生看著,不讓人闖進來。 李溯道已經(jīng)被關(guān)押起來。 就是因為他向祝延泄露了消息,把柔蘭的下落告訴了祝延等人,也就是向慶王泄露了消息。 這么一來,二爺這么久所做的全部都功虧一簣。 想到這里,赴白就怒上心頭,恨不得把這個不爭氣礙事的家伙給揍一頓。 而且這人居然還敢覬覦二爺?shù)墓媚铮皇钦宜朗鞘裁矗?/br> 二爺仁慈,沒有當(dāng)場殺了他,讓他們暫時將他押起來。二爺不殺他泄恨,是知道殺了人也無濟于事,便只讓他們看好人。 可他們這些手下的可就沒二爺這么好的脾氣了。 主子吩咐過了不能打,那罵總行了吧? 不少人走過路過關(guān)押李溯道的柴房,都明里暗里地嘲諷幾句,就算不會說話的也怒哼了一聲。 他們這些人一直跟隨二爺,想起二爺這么久以來做的事情都被這個人毀了,還有可能讓二爺搭上性命之危,他們就氣得跳腳。 宅子這邊,赴白親自守在了柔蘭的小院子外頭。 他們沒對小滿怎么樣,錢婆婆也已經(jīng)回來了,得知了事情,現(xiàn)在正和小滿待在一起。 許是太久都沒有消息傳來,途中小滿來過兩回,都是來問柔蘭的事情。 “姑娘會不會有危險?為什么這么久了姑娘還是沒出來?” 赴白守在門口,聞言老臉一紅,也只能繃著臉冷道:“柔蘭能有什么事情?和二爺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小滿不理解地扭著衣袖,“那二爺為什么不帶我們姑娘出來,他們一直在房里不嫌悶的慌嗎?” 說這話的時候,小滿是真的很忐忑。 那可是祝二爺哎,前一段日子隔壁的陳丫還在和她嘮叨祝二爺,幻想著什么時候能見到祝二爺一面這輩子就值了,所以,祝二爺在她心里已經(jīng)成了神仙一樣的人物。 可昨晚燈節(jié)、還有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了夢里……她居然見到祝二爺了? 而且看這模樣,祝二爺和自家姑娘的關(guān)系好像不淺。 還有,姑娘原來也叫柔蘭啊…… 小滿想著,十分好奇,頭就往里探,被赴白趕忙攔下來,“你干什么?年紀(jì)輕輕一小姑娘怎么這么不害臊!” “啊?”小滿目光疑惑。 又猶豫著道:“可是錢婆婆讓我來看看姑娘怎么樣……” 赴白瞪著眼睛道:“她很好,你們別擔(dān)心了,有二爺在她不會出事的!”頓了頓,又道,“柔蘭可是二爺親口說過的夫人,以后你就別一口一個姑娘了,再過不久,就得改口叫祝二夫人!” “哦,夫妻啊?” 小滿仔細地想了一會兒,靈光一現(xiàn),“那姑娘和二爺是不是在做夫妻間的事情?” 赴白狠狠一噎,臉皮子漲紅,“你、你一個姑娘家……” “那我回去了。”小滿點點頭回去了。 留赴白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地站著。 站在赴白對面的小廝指著他哈哈笑道:“赴白,你也會害羞啊?” “我呸!”赴白板著臉道,“守好你的門!” 許是因為平日大伙兒都玩的好,那小廝也不怕赴白,嘿嘿笑道:“赴白,你什么時候也敢對松蘿姐這樣說話,我才服你!” 話才說完,見赴白瞪過來,那小廝連忙沖他道:“昨日在府里的時候,松蘿姐過來二爺?shù)脑鹤恿耍疫€以為她是有事要找二爺,誰知道是來找你的……” 赴白怒容頓收,好奇追問道:“找我做什么?” 那小廝聳了聳肩,沒臉沒皮地笑著,也不說話。 赴白笑容消失,悻悻道:“不說算了。” “哎呀,這些事情不得你自己去問才痛快,赴白,要我說啊,喜歡人家姑娘也不能這么不主動……”小廝語重心長地說完,見赴白又瞪眼看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那小廝看了看天色,問道:“都這么晚了,二爺還沒出來?” 赴白哼了聲,“等著吧,反正不急。” “最近這段時間風(fēng)波不斷,可能也只有今日能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著了。” * 柔蘭是被外頭說話的聲音叫起來的。 屋外那似乎是小滿的聲音,在和另一個女子說話。 “我要進去看我家姑娘,就看一眼也不行嗎?” 另一道謹(jǐn)守規(guī)矩的聲音道:“姑娘還沒起,二爺離開之前說了,要等姑娘自己睡醒了才可以進去。” “……那好吧。” 因為窗子關(guān)著,屋里的光線并不刺眼。 時辰不早了,她睡了很久。 床帳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二爺不在,可那種他慣用的沉水香的味道卻縈繞在空氣中,她整個人都被這種味道籠罩了,沉水香濃得甚至蓋過了她自己身上原本的熏香。 這種味道帶著記憶,她現(xiàn)在只要稍微一提起,眼前便能浮起昨日荒唐的畫面。 她昨晚很困,又哭過,幾乎是快天亮了祝辭才放她睡去。 這一覺沉沉地睡到了現(xiàn)在。 柔蘭緊攥著被褥,伸出一只腳勾回了掉在地上的衣裳,忍著疼痛慢吞吞地穿好了,才終于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