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100節
閉著眸的男人掀開眼簾,眼里醞釀沉意。 醉意混沌,他已經極力克制,卻仍有些不適。片刻后,他的視線徐徐掃向腳邊,把那張兔子面具和掉落的發簪撿起。 赴白看著那兔子面具,更是愕然。 怎么會有這面具……還有女子的發簪…… 而且,這個發簪,他忽然覺得很是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赴白想起什么,悚然而驚,聲音都顫了,“二爺,這些東西……” 不遠處的邵同奚看著那面具和發簪,預感到了什么,“為什么這里會有這些女子的東西?” 賀陵沉聲道:“這是柔蘭的簪子?!?/br> 他記憶力不錯,過眼的東西素來不容易忘記,何況柔蘭并不喜奢華,最常戴的發簪也只幾柄,他不會認錯。 邵同奚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微弱,“你說什么?” 祝辭面無表情。 他指腹摩挲過發簪表面,那簪上猶留著女子發上的香氣,他曾在床笫間替她解過,怎么認不出來。 唇上細微的痛一陣陣,提醒著他方才發生了什么。 祝辭低低笑了聲,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念念。” 許久后,他低喚一句。 周遭的人都等著他接下去的話,可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便再沒有開口。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徐徐握緊,將簪子用力握在手心里,青筋崩出,令人不自禁心底生寒。 * 柔蘭頭也不敢回地往外跑,登福酒樓里人多,她撞到一兩個路人,飛快道了歉便繼續跑。 酒樓大門外的人也沒有攔她,只是朝她投來奇怪的目光。 畢竟這樣一個漂亮姑娘紅著眼睛跑出來,衣裳凌亂,著實容易讓人側目。 外面比酒樓里的溫度要低一些,時辰已經很晚了,縱然街道上還有許多人,夜里的風卻絲毫不減弱,往她臉上吹來。 也將她吹得清醒了些。 她這樣跑出來,又遭了驚嚇,此刻腿都是軟的。 不好在登福酒樓門口這樣站著,小姑娘匆匆走到旁邊,扶住朱紅圓柱,盡力平復呼吸。直到現在,眼眶仍是通紅,驚魂不定。 方才的一切讓她實在怕得狠了。 她從沒想過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遇見二爺。 唇瓣火辣辣的痛,齒間還殘留著鐵銹味道,不是她的,她沒有受傷,是她把二爺給咬了。 二爺…… 他還在里面。 這個念頭忽然閃過她心中,她心臟仿佛被攫住,意識到現在的情況,登時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該怎么辦? 小滿還不知所蹤,她有事相求鶯娘子,可她連鶯娘子一面都沒有見到,就遇上這件事跑了出來。 現在她怎么敢再回去?她該立刻離開的才是! 小姑娘咬著唇,秀氣的眉眼皆是糾結。 她走出圓柱后朝外看,時辰雖然晚了,可街上的人依舊很多,一眼看去皆是道道身影。 柔蘭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往旁邊走了兩步。 此時,忽然聽到轉角后面傳來小廝的聲音,“就在這兒放了吧?” “都可以啊,反正讓人走了就行?!?/br> “行了,你離開吧?!?/br> “哎呦!”是那小廝的痛呼,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你一個姑娘家怎么打人??!” “我打的就是你,誰讓是你綁我的,哼!”姑娘聲音滿是氣憤。 柔蘭一怔,那是小滿的聲音! 就在不遠處那兩個小廝罵罵咧咧地離開時,小滿從后頭走出來,陡然看見她,激動地朝她沖過來,“姑娘!” 小滿見柔蘭睜大了眼,搶先解釋道:“我沒事的,我就是被人帶走了問了幾句話,沒問到什么就被放了!” “倒是你……”小滿看著她,嗓音輕下去,“姑娘,你怎么了……” 她怎么瞧著姑娘像是被欺負過了一般! 衣裳這樣亂,頭發也散了,就連唇都出血了! 小滿著急地就要開口問,還沒說話,便被柔蘭拉走了。 柔蘭一直帶著她離開這里,到了一處人少些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小滿很是忐忑,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先把自己遇見的事情老實說了,“姑娘,抓我的是一個男人,他看起來像是個大人物,長得很好看,但是太可怕了,他問我有沒有見過其他帶兔子面具的姑娘?!?/br> “我馬上說沒有!”小滿又道,“我什么都沒有說,我還罵了他呢!我原本以為我完蛋了,沒想到他居然什么都沒說,就把我放了……” 小滿擔心地看著她,“姑娘,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一直躲著的人啊?” 她雖然大大咧咧,但是她不蠢,她能感覺得出來,姑娘一直在躲避,只是沒人知道她心里的人是誰。 柔蘭眼眸沒有聚焦,怔怔落在腳下,輕聲道:“旁邊的人,是不是叫他二爺?” “啊對對對!”小滿忙不迭點頭,“是叫他二爺,我被綁去的時候,還有人管我叫柔蘭呢!姑娘,柔蘭是誰???” 姑娘叫念念,哪來的柔蘭?。?/br> 柔蘭呼吸輕顫了一下,閉上眼睛。 片刻后,她才恢復了些力氣,道:“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錢婆婆。” 知道這些的人越少越好。 她不想再把其他人卷進來。 小滿云里霧里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br> “我們回去吧?!?/br> 小滿繼續點頭,她今晚被莫名其妙地抓了一次,現在都怕了,還是回家好,在家里待著最安全了。 只是…… 小滿看著頭頂明亮的一盞盞燈籠,惆悵地嘆了口氣。 只是可惜了,沒能好好玩一次。不過也沒事,之后等事情過去了再好好玩。 * 錢婆婆把能做的事兒都做完了,坐在宅子庭院里等了許久,總也不見人回來,便不由愈發擔心。 終于,門被敲了敲,錢婆婆忙打開門,見小滿帶著柔蘭站在外面,忙道:“可算回來了,快些進來,快些進來!外頭太冷了……” 庭院里生了火堆,錢婆婆方才就坐在火堆旁等著,小滿早就凍得手腳發涼了,見到暖和的火堆趕忙沖過去,坐下取暖了,“姑娘快也過來,這兒暖和!” 柔蘭跟在后面走進來,錢婆婆忽然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心疼地看著她道,“哎呦念念,這是怎么了!怎么哭過了!” 小姑娘沒說話,只垂著眼在想事情,被這一喚回過神,忙搖頭,“沒事。”說著,揉了揉眼睛,“就是吹了風,眼睛吹得疼,沒有哭?!?/br> 方才她回來之前將衣裳都整理過了,散的發也理好了,除卻微紅的眼,其余并沒有異樣。 錢婆婆臉色卻依舊凝著,不相信道:“是不是遭人欺負了?” 沒有得到回應,見小姑娘拼命搖頭,錢婆婆又看向火堆旁取暖的小滿,“小滿,你來說!” “啊?”小滿猛地一僵,訥訥地看了看柔蘭,又看看錢婆婆,“我……” 結巴兩聲,小滿飛快眨兩下眼睛,按著方才教過的話:“沒有啊,我們就是出去玩了一圈,就回來了,什么都沒有。” 這反應很正常。錢婆婆皺起眉頭,終究是沒有再追問。 錢婆婆心疼地看向柔蘭,蒼老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從前我聽人說啊,無論有沒有事情,摸摸頭發就不怕了,孩子,沒事啊?!?/br> 柔蘭心中一暖,彎起眼眸點點頭。 錢婆婆笑著,卻是動作頓了頓,朝她發后看去,“念念,你的簪子呢……” 簪子。 她竟將這件事情忘得干干凈凈……她、她將兔子面具和發簪都忘在那樓梯處了! 想到這里,柔蘭心跳忽然急促地跳快了兩下,她面上掠過異常神色,但被她遮掩住了,“沒事錢婆婆,可能是街上人太多,把簪子給碰掉了?!?/br> “左右只是一支不值錢的簪子,我那兒還有?!?/br> 不遠處烤火的小滿附和道:“對啊對啊,來看燈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的鞋子差點都被擠掉了!要不是我發現得快,我就得光腳走回來了!” 這話把錢婆婆逗笑了,“你啊。” “好了,時辰不早了念念,去洗漱下就快休息吧。”錢婆婆安撫著道,末了,又轉向小滿,“還有你,也趕緊收拾睡覺去。” 小滿嘀咕:“好嘛,我去就是了?!?/br> 見小姑娘和小滿都進去了,錢婆婆才安下心,走到庭院里的火堆旁,將那火熄滅了。 四周登時陷入一片漆黑,錢婆婆又給大門上了鑰,這才準備回院子里。 只是,錢婆婆前腳剛邁出去,門外卻又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錢婆婆看回去:“誰啊?” 大門外的男子回道:“錢婆婆是我,溯道。”聲音隱約焦急。 “哎呦,是溯道?。 卞X婆婆忙又將鎖起的大門打開,果然見李溯道站在外頭,“溯道啊,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李溯道緊緊握著手,擔憂道:“念念和小滿回來了嗎?” “兩個小姑娘剛剛回來,”錢婆婆發覺了不對,“怎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