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41節
話音落下,登時引來許多人的附和笑聲。 有人說:“我方才瞧見祝二爺喝了許多酒,倒像是有些喝悶酒的感覺啊?!?/br> “難道是因為那丫鬟?可二爺不是素來溫和隨心,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嗎?” “哎呦,若是遇見了可人疼的姑娘,哪個男人能矜持得住???” “從前聽說祝二爺不近女色,現在看來也并非如此……” “有了第一個自然會有第二個,如今是丫鬟,之后也會有其他女子,男人嘛,不都是這樣。” 笑談聲此起彼伏,高座上的太子以手撐桌,若有所思。 恰巧此時,身旁的隨從附到太子身邊,道:“殿下,榮平侯知道您親自來了臨郡,說臨郡這里靠近邊疆,氣候苦寒,特地挑了幾個美人送過來。” “品貌怎么樣?”太子支著頭問。 隨從會心一笑:“自是最佳?!?/br> 卻是愣了愣,好半晌猶豫道:“就是……就是可能比不上祝二爺方才身邊那位?!?/br> 太子一頓,搖頭道:“那也夠了?!?/br> 方才祝辭身邊那個女子,容貌確實不俗,饒是他見慣了美人,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也大為驚艷了一把。 以他東宮太子的權勢地位,要美人并不難。風艷的、嫵媚的、純然的還是膽怯的,他都見過,東宮里養著的侍妾也是爭奇斗艷,各有千秋。 可難的是,找一個集純凈與艷麗為一體的美人。 既要純澈,又美艷奪人視線。 那才叫極品。 方才祝辭身邊那個女子,既美又純,祝辭的福氣倒是真的好,想必夜里比他這個太子還要享受。 不過…… 太子不自覺地摸了摸杯盞上的酒痕,露出笑容,“那丫頭雖然美,但也只有一個。祝辭在永州八郡的地位已達極點,連孤都需得客客氣氣敬他,這樣的人,只有一個女人怎么夠……就挑兩個模樣最好的,送到他那里去吧。” 隨從點頭哈腰,“是。祝二爺是聰明人,殿下的恩賜,祝二爺絕對明白?!?/br> 太子看著底下推杯換盞的景象,搖搖頭嘆道:“這個人,心思計謀不容小覷。孤倒當真慶幸與孤相抗衡的是岑鈞,不是他?!?/br> 談笑風生,溫潤君子,任誰都會放松警惕與之交心。 只有慶王那個蠢貨,才會把他當成一般的世家商人對待,殊不知輕視的同時,已不知不覺敗了先機。 “記住了,”隨從正要離去,太子又囑咐了聲。 “要挑模樣最標志,最會伺候人的?!?/br> * 篝火夜聚的地方,離宅子的距離不遠,祝辭一路慢慢走回去,赴白小心翼翼跟著。 回去的路上赴白自個兒琢磨著事兒,都沒有發現異常,直到到了宅子門外,那個身影抬手扶住門框時,赴白才嚇了一跳,上前要扶。 “二爺您怎么了?”赴白說完,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忙道,“二爺您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我讓人給您煮醒酒湯去。” “不用?!?/br> 祝辭抬手揮開赴白的攙扶,自己踉蹌著走了進去。 時辰不早了,宅子里只有守夜的小廝,靜悄悄的。 唯獨他的房間還亮著燈。 是了,之前管家問起的時候,他說過,讓柔蘭與他一間屋子。她夜里有時睡不安穩,況且在祝府也經常與他同睡一屋,所以來了這里,便也讓人這么安排。 窗紗透出黯淡的光,祝辭推開了門。 柔蘭就坐在門里的圓桌邊,聽見開門的動靜,忙轉身站起。 看見他,她眼中一喜,正準備上前,可不知想到什么,臉色微變,不自覺地退后一步。 “二、二爺……你回來了?!?/br> 第38章 二爺醉糊涂了。 她的聲音壓著不自在, 視線低垂。 可說完許久,都沒有聽見祝辭的回答。 他站在門檻邊,屋門還開著。 臨郡夜里風大, 冷風順著大開的門吹進來。桌子上, 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燭火掙扎了兩下, 終是被吹滅了。 屋里霎時間變得一片漆黑。 安靜的空氣中, 能聽見祝辭輕微有些亂的呼吸聲。 他長久都沒有說話,柔蘭不禁蹙眉,抬頭去看。 因屋里漆黑, 唯一的光線從外面投進來, 照亮了男人頎長溫潤的輪廓。他的神情隱沒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柔蘭不知為何有些忐忑。注意到他扶著門框, 她擔心地走過去, 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又是一怔:“二爺, 你、你喝酒了?” 從前二爺出去赴宴聚會時,也時常會飲酒,但二爺自己有分寸, 都會控制著自己,今日怎會…… 祝辭沒有說話, 柔蘭想起什么, 蹙眉輕問了句:“赴白沒有讓人去給二爺煮醒酒湯嗎?”她說完,便邁出門檻, 越過他出去, “我去叫赴白……” 就在她經過祝辭身邊的那一剎那,手臂卻被抓住了。 “不用了?!?/br> 他的聲音散在夜色里,略有幾分喑啞。 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的溫度較往日guntang許多, 柔蘭只得退后一步,低頭道:“那柔蘭扶二爺進去。” 祝辭沒說話,看著她低垂的眼睫,笑了聲,沒說話。 他邁進門檻,隨手將門關上了。 唯一的光線也全部消失,屋里一剎那陷入黑暗。那關門的聲音拉得有些長,分明不大聲,可不知為何,柔蘭卻聽得身子僵了一僵。 尤其被二爺看著,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屋里太暗了……我,我去把燭火點了?!彼粫r間有些無措,急忙說完,轉身就要走。 祝辭將她拉回來,“跑什么?!?/br> “屋里太暗看不清東西……二爺容易磕著。” 她忐忑地找借口。 微弱的月光自窗紗透進來,一如那日她第一次進祝辭屋子時的昏暗景象??扇缃瘢崽m心臟卻不合時宜地收縮起來。她感覺有什么發生了變化。 祝辭睨著她,極輕地笑了聲,道:“二爺還沒有糊涂到這個程度?!?/br> 這話,有兩層意思。 柔蘭竟一瞬間聽明白了。 她怔在那里。 “念念,你有事瞞我……” “是不是?”他靠近過來,那幽淡的沉水香便夾雜著酒氣靠近,帶著無形的威壓,將她徹底籠罩,聽不出情緒。 眼睛適應了黑暗,柔蘭能隱約看見他唇邊淡薄的弧度。 二爺是笑著的,可卻和之前大不一樣。 若說從前是縱容,是溫和,如今便有哪里不一樣了,更深程度被壓抑下去的情緒一點一點浮現。 她連忙搖頭,“柔蘭沒有。” 話音落下,察覺到鉗制她的力氣微微松了些,柔蘭退后一步,“我去……我去點燭火?!闭f完,她立即跑開。 祝辭站在門旁,沉沉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看她做事。 不多時,燭火躍起,驅散了一部分黑暗。 見祝辭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柔蘭躑躅地站在桌邊,只問:“二爺現在要休息嗎?那我去打水給二爺凈……” “過來?!弊^o忽然道。 柔蘭口中的話斷了,抬眼看了一眼,咬了咬唇,依言走到他面前。 許是因為飲了酒,祝辭靠在床架邊,眼角眉梢都透著與平日不一樣的松散。見她過來,他抬眼,望向她的那雙眼睛如浸深潭。 “念念方才急什么,”他笑意似有若無,問道,“就這樣不想和二爺待著么。” 柔蘭蜷長的眼睫低垂著,蹙眉道,“不、不是?!?/br> “我以為讓你見了哥哥,會開心一些,”祝辭似是醉意上涌,很不舒服,閉眼捏了捏眉心。停了好半晌,才開口,漫不經意道,“他同你說了什么?” 哥哥? 提及這個,柔蘭猛地僵住,攥緊了手。哥哥說了什么,她哪里敢同二爺說。 “沒什么……”她咬唇道,“就是一些問候的話?!?/br> “是么?!弊^o胸膛中溢出低低的笑,移開視線,不再在這件事情上追問。 “你方才急著出去,今夜是不準備睡在這屋里?” “隔壁有空的屋子,我可以去……” 祝辭忽然打斷她,“可若我要你在這里睡呢?”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他的聲音比方才還要沉,壓著更低更不一樣的情緒。 柔蘭倏地抬眼。 “二爺?” 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被他拉了過去,天旋地轉間,跌進柔軟被褥里。 沉重的身體,帶著衣裳上夜風浸染的涼覆下來,那一種熟悉的沉水香的味道便徹底籠住她。不一樣的是,男人身上的溫度熾熱,柔蘭甚至有錯覺,二爺與那日病中的體溫,相差無幾。 與那熾熱的溫度相反的,涼薄的吻貼上她耳后,近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