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市長
容顏翻翻手機,有人打進來電話,按了接聽,對面是年輕男性的聲音。 “學妹,下周有空嗎?關于你和你父親的案子有點細節想和你談談?!笔兄行姆比A地段的寫字樓內,謝星航從文件紙張堆起的小山丘里抬頭,視線投向窗外,夜幕之下,遠處江邊有絢麗的霓虹,但他腦海里浮現的是年輕女孩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工作一日滿身疲憊,但這一刻聽見電話那頭輕柔的呼吸,他竟不自覺放松許多。 “是有新的進展嗎?”容顏呼吸一緊,手心握成了拳頭。 “別緊張,是有幾個證明材料要和你確認一下,如果你有空,我們約出來見一面。”謝星航溫言道。 容顏聽他語氣平緩,繃緊的神經放松許多,“好,我都聽謝律師的安排?!?/br> 她也覺得自己過分緊張了,于是用俏皮些的口吻表示完全信任學長的安排。 女孩脆亮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入耳中,好比一汪清泉流過山間谷底,謝星航只覺得自己渾身酥酥的又充滿了力氣。 “別叫謝律師,好生分,還是叫學長吧,或者像以前一樣叫助班也行。”緣分始于叁年前,他作為學生干部被分配給入學新生當助班。 來去叁年,謝星航已經從校園走向社會,但他依然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午后,他舉著牌子等新生入校時,有個長發齊肩的女孩子,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沒有親人陪伴,只背著一個雙肩包,走過來問他:“學長您好,請問新生報到處在哪里?” 謝星航給她指了方向,那只身孤勇的女孩走開沒有叁米遠,折回來,遞給他一包沒開封過的手帕紙,“學長,你擦擦汗吧,謝謝你?!?/br> 九月的午后依舊艷陽高照,謝星航站在這里迎新不止兩叁個小時,來來往往無數人,唯有她注意到了他熱得出了滿頭汗,并貼心地遞來一包紙巾。 “那謝謝學長了?!比蓊亝s絲毫不知自己已經住進了年輕男人的心里,電話那頭是慶城大學法學院的高材生謝星航學長,她對他是敬佩和感激。 在校大學生還沒有自己的社會人脈,有的只是校園里純真的友誼,容顏委托學長做代理律師,雖然是走的正當聘請程序,簽過協議,交過律師費,但她自己很清楚,這個案子不好辦,學長也不過是剛在律界站穩腳跟,還能這么用心地幫她,她是由衷地感謝。 通話結束,不遠處有一陣腳步聲,容顏以為是秦醫生出來了,抬頭看卻是她不愿見到的面孔。 中年男人站在一行人的前頭走進大廳,西裝革履,面上有淺笑,在與同行人交談時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經年浸染在官場之中的謹慎穩練。 四目相對,容顏想他年輕時也是一個俊美的男人,老了更見氣韻,真的不怪mama當年受他所騙,只看他外表怎知他內心陰險齷齪? 但她今日大約真是時運不濟,不然怎么不想看見的人都一個個地都出現了呢? 傅啟之是剛結束了飯局,久在官場,他已經能做到對大部分事情處變不驚,但在這里遇見這個他近兩年來也是覺得問心有愧的小女兒時,他到底一時愣住,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傅市長遇見熟人了?”旁邊的人見傅啟之頓住,奇怪地看了看不遠處那個女孩。 傅啟之很快恢復了尋常神態,笑道:“哦,沒事,突然想起來家中太太要我打包一份甜品回去,險些忘了?!?/br> “傅市長和市長夫人真是夫妻情深??!”眾人都笑著打趣,更有幾位老者露出了贊許的表情。 官場中,婚姻關系穩定的男人會更得上級領導青睞。 傅啟之借打包甜品之由送走其他人,又叫秘書去把車從停車場里開過來。 他隨口叫了侍應生去打包東西,和容顏隔著一段距離,明明近在眼前,但他沒有直接走過去,只掏出手機撥了電話。 公共場合,小女兒身份尷尬隱諱,他必須謹慎。 容顏冷眼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防備自己的模樣,只覺得滑稽可笑。 他既然那么在乎自己的地位名譽,那當初又是怎么敢做出那些荒唐不經的事情的呢? 手里的手機響了又響,容顏看見他逐漸露出了冷肅森森的表情,眼神里分明有幾分警告意味。 原來他也會有著急的時候。 容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故意慢吞吞地接起電話。 “顏顏你怎么在這里?” “關你什么事?” 傅啟之見她叛逆得像周身長滿了尖刺的小刺猬,礙于場合不好發作,只得將聲音放輕一些,“你不在學校里好好上學,跑到酒店里來做什么?” “怎么,你怕被你妻子女兒發現,然后她們又市井潑婦一般地來羞辱我和我mama嗎?” “容顏,你什么時候學得這么忤逆長輩?你要是缺錢或是什么可以說,爸爸可以容忍你一次兩次,但不會一直縱著你。” 容顏聽著那嚴冷的聲音,很不爭氣地又有點鼻子發酸。 他怎么能這么虛偽? “我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從我真正認清你是什么樣的人開始啊,你怎么從來都不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配不配我尊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