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她去了腫瘤醫院
他領她去了腫瘤醫院,她曾經聽人說過,要想見見世間百態,就去腫瘤醫院看看。 溫婉就像一個亂入者一般目睹著大廳中的一幕幕,各個診室前候診的座位處都滿滿當當地坐著人:年老體衰的爺爺奶奶,頭發花白的中年夫婦,面色慘重的孤身女人,喜極而泣相擁的母女…… 大多數人的手中都拿著厚厚一沓資料,不時張望著屏幕上的數字,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沉重與慘淡。 溫婉的眼眶作濕,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虛無起來。 既然人的一輩子那么苦,那為什么還要來走一遭呢? 摸了摸淚水,溫婉看到一個女人拿著手里的單子,一臉愁云慘淡,那只手在顫抖著,溫婉緩緩朝那個中年婦女走過去,步履那么沉重。 中年婦女抬頭看了她一眼,眼角稀碎的魚尾紋和額頭上的抬頭紋無不昭示著歲月的痕跡,她可能也只是一位母親和一個女兒。 女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沉沉低了下去,縱使是再溫柔的人此刻也無心搭理一個陌生人,阿姨…… 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嘶啞,溫婉用力清了清喉嚨,隨即模糊地看向那個阿姨,再次開口,阿姨,您怎么了?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那一刻那個女人不知道思想上、身體上背負了多么沉重的包袱,僅在陌生人一句簡單的問候之間便如沖破大壩的洪水一般傾巢而出、劇烈翻滾著、咆哮著。 女人嚎啕大哭的聲音傳來,她也不明白為什么人間那么苦,為什么她會得上人人都怕的那種病,明明自己未曾做過任何壞事,明明生活已經夠艱辛了,明明她所追求的就那么簡單,可為什么還是不放過她? 情緒的共鳴只需要在一瞬間,那一刻,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鼻頭都隱隱酸澀,來這個地方的,又這副樣子,發什么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陳煜心里像是堵住了一塊石頭一般,微微別了別頭。 溫婉看著因為哭泣失去力氣蹲在地上的女人,她很想給她一個擁抱,事實上也這么做了,那個阿姨無助地哭著。 一對夫婦見狀朝他們走了過來,女人穿了一件旗袍,外面套了一件開衫,拍了拍嚎啕大哭的女人,把她扶到了椅子上,耐心地等她哭完,也不催促,也不著急,只是不時地遞著紙。 許久許久,中年阿姨才緩過神來,對著溫婉和那個阿姨說了聲謝謝,兩字哽咽。 我剛確診的時候也很難過,感覺天要塌下來似的,也不明白為什么我會的這種病。 兩人的視線望向語氣柔和的阿姨,對方點了點頭,眼中含淚,繼續說道,后來便也就振作起來了,遇上了又能怎么樣呢?我還有那么多掛念的人,我不舍得就這么離開這個世界的。 你看我,我五年前得病,醫生說我這已經算是臨床治愈了。 阿姨的眼中似乎閃爍著某種光芒,透過二人看向遠處,娓娓道來一般訴說自己的故事,寬慰著別人。 每天確診癌癥的人都有那么多,積極治療、配合醫生就好,別想那么多。 溫婉早已淚流滿面,情緒不能自已,強撐著自己看向那位陌生的阿姨,對方朝她點頭,異常堅定。 阿姨的先生在一旁靜靜看著,待阿姨說完了的時候跟著阿姨走了出去,陳煜遠遠看著玻璃門外剛才無比樂觀的阿姨駐足抬頭望了望天。 送她回學校的路上,陳煜驅車,余光中看著小孩直勾勾地盯著路的前方,他并沒有出聲打擾她。 我不明白,為什么人活得那么艱難但還要努力活下去。 沙啞、低低的嗓音當中透露著絕望。 學校很快就到了,陳煜把車子停到路邊,徐徐開口,活得再艱難也不想離去的人都是在這個世界上有牽掛的人。 看著臉上的兩道淚痕,小孩的視線里明顯有著迷茫與彷徨。 我知道你傷心,但是這個時候多陪陪你爺爺才是最重要的,別留遺憾。 因為任何遺憾都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化作穿腸毒藥令人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