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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第22節(jié)

    謝長明:“……”

    周師兄越發(fā)覺得這個小師弟不知人間險惡,勸道:“我們靈植園與靈獸園之間仇深似海,那些靈獸偷了果子,不抓到現(xiàn)行,靈獸園是不會承認的。普通四只腿的、在地上跑的靈獸也就罷了,還能跑不過它們嗎?特別是鳥,都是些賊鳥,長著翅膀,不好抓,還容易反復(fù)回來偷果子。”

    最后,很惋惜似的道:“師弟,聽聞你是看那鳥可憐才放過它。這么聰明,肯定是在騙你,等樹上的果子結(jié)好了,是一定又要來偷的。”

    謝長明比平日說話的聲音略大了些:“我倒是覺得那是只很守信的鳥,不過一時誤入歧途,往后不會再來了。”

    周師兄看謝長明,仿佛他也誤入歧途了。

    他又長吁短嘆了一會才離開。

    片刻的寂靜后,謝長明手中的那本書微微震動起來。

    掀開來,里面放了一塊靈石,上面刻錄著謝長明改良過的陣法,增加了傳音的距離。

    不湊巧的是,方才謝長明正在問盛流玉要上哪些課。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也聽到了方才的那些話。

    其中包括了周師兄對偷果賊的所有刻板印象。

    對于盛流玉而言,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侮辱了。

    盛流玉聲音泠泠,自靈石里傳來,聽上去還算冷靜。

    他問:“謝長明,方才說話的那人是誰,我的拳頭硬了。”

    謝長明:“……”

    情況不大妙。

    雖然小長明鳥在謝長明面前已經(jīng)自暴自棄,但說出如此粗俗的話實屬罕見,看來是真的生了大氣。

    前幾天要剝了陳意白的皮,今日要毆打周姓師兄,這小長明鳥的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

    謝長明熟練地哄他:“周師兄一向與人為善,你要是真把人打了,他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今天說了……說的胡話,追究起來,你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不打自招?”

    靈石另一邊是長久的沉默,看來今日是要不到盛流玉上了哪些課了。

    謝長明抬眼看了看天,約莫是酉末,已經(jīng)待夠了時辰。

    罷了,打道回府,順便寫寫補習(xí)資料。

    畢竟如果不用作弊的手段,將一個小聾瞎教到能通過考試的水平怎么也不算容易。

    在別的課上,盛流玉只要按時出席,安靜地當一個吉祥物即可。

    只有許先生的課不同。前幾節(jié)課,盛流玉已經(jīng)當了吉祥物,什么圖都沒畫,許先生已經(jīng)蓋棺定論不讓他通過年末的考試了。

    但,謝長明覺得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今日畫兩份不同的圖,一份充當盛流玉的交上去。

    也許許先生發(fā)現(xiàn)小長明鳥突然迷途知返,心中大喜,愿意給他一個機會也未嘗不可能。

    今日講的卻是魔界。

    許先生不至于喪心病狂至此,要他們連魔界的地形圖都畫出來。

    盛流玉一如往常坐在最后一排,旁邊放著閑人勿擾的字條。

    謝長明與陳意白坐在同一張桌子,剛上課的時候陳意白還很緊張,四洲的地形圖,還能靠課前預(yù)習(xí),死記硬背地畫下來,若是今日要交魔界的地形圖,只能瞎畫一通了。

    得知不用畫圖后,他便放下心,興致勃勃地聽起了課,像是在聽輕松的故事。

    許先生在藤椅上,沒有看著書,實際上也沒有轉(zhuǎn)寫魔界的書,僅憑個人的理解,大致將魔界分為內(nèi)城和外林。外林的林與人間的含義不同,而是指魔界大多數(shù)地方烈火遍地,巖漿叢生的現(xiàn)狀,又講了內(nèi)城里有一百一十六座城池。

    許先生講的很輕松,似乎并未把魔界當成一個與人間、與修真界對立的地方,而是如同夷洲、云洲那樣,屬于這個世界的某一個他們未去過的新奇之處。

    有人問:“先生,您說的也太隨意了。魔族成日想要入侵仙界,前些日子還捉到了魔族的jian細,不如說些他們的弱點,我們也好防范。”

    許先生不以為忤:“你們見到過多少魔族?”

    其中大多數(shù)只是曾聽過,卻未真的見過。

    “大部分魔族終生都開不了靈智,只能在外林的烈火中混混沌沌地度過一生。少數(shù)生出靈智的,才能進入內(nèi)城。可即使在內(nèi)城,也是一個永遠沒有太陽,只有黑夜的地方。”

    許先生道:“即使遍地烈火,點滿蠟燭,堆滿夜明珠,也照不亮魔界的天。”

    又有人問:“許先生,你的意思是魔族很可憐嗎?你身為人族,難道與魔族沒有恨?”

    許先生從容道:“我只是教地理與人土風情的,至于如何對付魔族,有別的先生教你們。”

    他又添了一句:“我只是希望你們對待魔族可以警惕、防范,卻不必畏懼、害怕,為此搭上終身。人生苦短,這不值得。”

    那個學(xué)生忿忿,似乎還有話要說。

    許先生輕聲道:“至于你問我恨魔族嗎?”

    周圍人都屏住呼吸,想要聽到答案。

    他朝那個學(xué)生一笑,和平日里不太正經(jīng)的調(diào)笑不同,這是個很溫和的笑。

    他道:“我恨。”

    忽然一切鴉雀無聲。

    許先生說完后,又迅速轉(zhuǎn)移話題,他又坐回了椅子上,耷拉著頭,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你們年輕氣盛,有許多抱負。你們?nèi)羰潜е鴼⒐饽ё宓南敕ǎ乙膊蛔柚梗欣硐胧呛檬隆5菑睦讈碚劊瑲⒐饬硪粯訓(xùn)|西,要有益的多。”

    他的話講到這里,正好到了下課時間,學(xué)生還等著他講課,青姑已經(jīng)迅速沖了進來,把大病秧子扶走了。

    屋內(nèi)一片哀嘆,竟難得有些期待下一節(jié)課。

    陳意白問:“謝兄見多識廣,可知道許先生說的是什么?”

    謝長明大致能猜得出來,卻沒有說,推說有事,追著許先生去了。

    幸好,許先生和青姑走的不快,卻已經(jīng)上了傳送陣,謝長明只能等下一班,又追了一會,才趕上了許先生。。

    沒有在課堂上為盛流玉爭取到迷途知返、幡然悔悟的機會,只能看能不能在課下賄賂先生了。

    是的。

    謝長明答應(yīng)了要幫盛流玉通過考試,總不能現(xiàn)在就折戟。

    許先生饒有興致地看著謝長明,還未等到他開口,先一步問:“為了那只小長明鳥的事?”

    謝長明道:“確實。”

    許先生凝視了他片刻:“你也有求于他嗎?”

    他像是將一切都看的很明白,又什么都不說。

    謝長明道:“許先生不覺得對他太過苛刻了嗎?他畢竟與其余人有些不同。”

    青姑看著他們倆打啞謎,一頭霧水。

    許先生道:“我知道。”

    又很從容地承認:“我是遷怒。誰讓他是只長明鳥?”

    世上只有兩只長明鳥,一只是盛流玉,另一只是他的父親。

    是父債子償嗎?

    謝長明深思。

    無論是不是父債子償,小長明鳥卻是無辜的。最主要的是,如果許先生這門課注定不能通過,謝長明還怎么讓盛流玉為他查族譜。

    謝長明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未開口,地底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震動。

    地動山搖,路邊的青竹紛紛傾頹。

    許先生神情一凜,拿出玉牌,卻無法發(fā)出消息。

    謝長明順著響動的聲音,朝遠處望過去。

    麓林書院建在群山之上,此時遠處的三座山峰卻緩慢地向下塌陷,像是要被什么淹沒了。

    每座山峰皆有峰主和護山陣法,自然的地動絕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

    除非,有人、或是魔作祟。

    一個思戒堂的黑衣人匆匆趕來,對許先生道:“上霖真人,北邊尋昆、朝周、上始三座山峰出事了。長老說不像是自然塌陷,像是被拖拽某處,不知是不是魔界。”

    謝長明一怔。

    小長明鳥的這一節(jié)課就是去演武場上安安靜靜地做吉祥物。

    而演武場就在朝周峰。

    那座不是塌陷,而是要被拖拽去魔界的山峰。

    魔界要那三座山峰做什么?

    謝長明知道,魔族——準確來說是第一魔天的那個上古的怪物要的是小長明鳥。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難不成還能真指望思戒堂的人將鳥救出來嗎?

    第024章 破魔

    那人繼續(xù)道:“三位峰主,都聯(lián)系不上。”

    許先生皺著眉,神色嚴肅:“即使聯(lián)系得上,難道就能相信嗎?”

    那是在嚴密保護、眾目睽睽之下即將消失的三座山峰,不是三個人,或是什么別的物件,即使是三十三天的魔頭,也無法隨意地將它們拖拽入魔界。

    很大的可能是,三位峰主中出現(xiàn)了叛徒,投靠了魔界,才能掩人耳目,布置下這個陣法。

    那人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沉默不語。

    許先生并未在這件事上糾纏,他將青姑往前推了推,對那人道:“現(xiàn)在書院里亂成一團,勞煩你帶她回碧夕峰。”

    青姑平日里是個很倔強的小姑娘,此時卻一言不發(fā),靜靜地聽話。

    許先生放輕聲音:“你回去后,打開陣法,好好待著,不要出來,等著我回去。”

    青姑點頭,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望著他:“好,你要早些回來,藥還沒吃。”

    許先生一笑:“我曉得。”